许是被黑影吓着了,林西贝立时就想逃。没逃出两步远,却见白衣男还端端立在原地,下意识要去拉他,此时,黑影已是很近,渐渐显现出艘木舟的轮廓来。
这木舟莫非是为了载他们而来?
水面越是宽阔,便衬的木舟小得宛如落叶一般。撑蒿而行的船夫周身罩一身黑袍,只露出一对眼睛,手上动作慢慢悠悠,跟上好发条一般有条不紊。
待小船成功靠岸,白衣男已经提起裤腿准备要登船了。林西贝咽口口水有样学样地跟在他后面,面对着他坐下来时,小船已经飘飘荡荡地往回反了。
她心里没底,十指死死扣住两侧舱板,缩着肩不敢大动。不曾想那阴恻恻的船夫竟就在她后侧边站着,索性连肩胛骨也紧紧锁住,更顾不上左顾右盼了。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那支前后摇动的长蒿,林西贝呆看了一阵,心却愈发慌了。
那蒿子底端压根没杵到水里。只贴着水面上一寸之地划着,可船却又是实打实地在前进。她不敢放松警惕,眼里只盯着对面泰然自若的白衣男子。
时间过得格外慢,等了很久才听到一声木板触地的声音。睁开眼,白衣男已经抓起他的包袱起身欲要下船。林西贝忙不迭地跟上去,好似背后有东西要来抓她。
跨步跳将上岸,林西贝连忙快跑了两步,才敢匆匆回头瞥上一眼。此时水面上早已经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什么木舟。
后背不禁又是一阵凉意,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也太诡异了点吧。
直直看去,除了砂石就是石壁。眼跟前就是一片附着着嶙峋怪石的黑砂地,半空笼着一层绵绵的雾气,没有风,雾气便盖子一样罩着。
周围静得出奇,耳畔只能听到脚踩出的沙沙响动。
四周围明明有大泽环绕,中间这块腹地却连根草都长不出来,油罗已经算是幽冥涧最强悍的植物,在这里更是连影子也找不见。
白衣男在前面走着,后面缀着林西贝这条尾巴,就冲他刚刚帮过自己,就足够让她相信眼前除了跟着他走之外别无选择。
走着走着,雾气里忽然显现出个高高的物什轮廓来。不需要什么默契似的,两人都朝着那轮廓方向看去。
穿过层层雾气,就见一株三四米高的树木拔地而起。粗壮的树干呈螺旋形向上伸展,临近顶端时才想起分生出三三两两的枝杈来。又舍不得挂叶,就那么孤零零地招展着。
这么棵枯枝老木在这空旷的荒野中尤显突兀。
林西贝瞥一眼身边的白衣男子,见他正对着这棵树细细端详,边看边往近前凑。她也跟着凑上前去。
表面上看这就是一颗普通的树,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在这片不毛之地能生出这么大颗树,明显又有些说不通。
林西贝一点头绪也没有,只盯着褐色的树干发呆。身边白衣男扭头看她,吐出一句:上手试试。她指着自己,见白衣男点了点头。这个要求她没法拒绝。
好歹是吸取了教训,林西贝不再轻易上手触碰了。俯身拾起个小石子对着树干就扔过去。
停在半空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收回,只听见低低一声闷哼,瞥眼看,白衣男正捂着额头。原来那石子被树干原封不动地弹了回来,崩到他那里去了。
第五十五章
活该。
是活该。又是一帮外来人!
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嗡嗡嗡的在耳边响起,乍听来有四五人之众,细听之下那音色又明明源自一个人。瞥一眼树干,林西贝被惊得连退两步。她发现,那树干上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戏法似地浮现出几张脸来。
说话声正是从这几张脸口中吐出来的。
嘿嘿,小胆儿!
回去吧。
对对,回去回去。
嘲笑她?林西贝心里忿忿。一时情急,也不知道怎么怼回去。却见白衣男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绕着树干转起了圈。约莫是看清楚了,他突然伸脚就往树干上踹去。
下脚的地方离着最近的那张人脸就在咫尺之间。
树干上中下三段分别被三张人脸占据,顶端那两处枝杈上还分别挂着两张脸。
五张人脸皆是标准狭长眼、吊梢眉的配置,仿若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刻薄长相。细看之下神态又略有不同,彼此之间相距又远,透着股各自为政的意味。
差点挨踹的那张脸惊得双眼仿佛要鼓出来,张口就骂:挨天杀的长头发,你竟然敢踹我
白衣男却不还嘴,只抱着膀子任他骂。林西贝也想不到,这闷声不说话的人竟也是个有脾气的。
不过看热闹的却不只是他们两个。除了骂人的人脸外,剩下四张脸都不约而同笑起来。纷纷嘲笑起了同伴。
老三都开始骂人啦?树顶左侧枝丫的那张脸故作惊讶地叫起来。
他一开头,树干中间的那张脸也随即附和:骂什么人,老三。骂人不好。拿头发缠了拧断脖子不是更好
树顶右侧枝丫的那张脸有些阴阳怪气,老四别逗二哥,你拧一个我看看。
最后接话的是正对着右侧枝丫下面的那张脸,就这两个货色也值得哥哥们吵嘴的,不值当。
几张脸叽叽喳喳叫嚷了一阵,才想起旁边站着两个看热闹的。骂人的老三率先调转话头:喂,你,过来让我看看。
他蛇信子一样的目光先是绕着白衣男转了一圈,而后停在林西贝身上,说话时五分高高在上,五分颐指气使。
林西贝才没那么听话,况且这玩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她不仅不过去,反而退远了两步。众脸见状,又是一轮嘲笑。
老三,你还是没学乖啊。这女人犯的事比起你来算什么?不怕你就怪了。搅屎棍老二又开始搞事情了。对啊,三哥,她身上一丝怨气都没有,放到我嘴里都懒得嚼。暴戾老四附和道。
老五呵呵笑,哥哥们有什么好吵的,管她什么货色,要继续往前走还不得我们点头。
几张怪脸一言一语,把林西贝贬得一无是处。她俯身拾起一把石子,照着几张怪脸就丢了出去。几张脸故意哇哇乱叫,叫声听来却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
果然,甩出去的石子冰雹一样被反弹回来,劈头盖脸地朝两人砸来。四周围无遮无挡的,林西贝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
白衣男这次却并没有中招,他凌空一跃,轻松便踢飞了几枚即将撞上身的石子。而后在林西贝的注视下撩起及地的白裤腿,照着距离最近的那张怪脸就踢了过去。
嗷~
树干最下面的那张人脸一声哀嚎。原来他被踢中了左眼,仅剩的一只好眼闪烁着躲闪、怯怒的目光,如同一只被狠厉训诫过夹着尾巴后退的恶犬。
这一次,怪脸们鸦雀无声。如同见到猛虎的一群瘦狼。
真是些看人下菜碟的玩意。
林西贝看出白衣男明显占了上风,乖乖站在他身后去了。只听他问众怪脸:去炼魂窟往哪里走?
挨踢的那张脸面目狰狞道:无缘无故受你一顿打,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说这话时,树梢最左边的那张脸劝慰他:老五,别跟他们硬来。
听口气,他对白衣男颇为忌惮。
大哥,不说他们又能把我们怎样?骂人的老三还是一贯的嚣张模样。挨了打的老五似是想通了,半眯着受伤的左眼睛,嘴角咧开怪异的弧度道:你太凶,我只告诉她。
随即拖长了声音对林西贝说:躲着干嘛啊,想找出路很简单,你过来我身边,我会告诉你。
林西贝听见点自己名字,只探出半边身子来,但她看到那几张脸就嫌恶,压根不愿意过去。她略一踌躇,只利落地回了个:不干。我又不想来的。大不了回去就是。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可谁也没告诉过。老五不死心,语气中带了些蛊惑。
林西贝盯着那张说话的人脸,看着看着,眼神发直,周身都似泡在浆糊里,如坠梦境一般。脚下也不自觉往前迈了一小步。
周遭静得可怕,鞋底摩擦砂石的细微响动便格外明显。
这时,臂弯被人猛地一拉,林西贝恍然醒转。心中警铃大作:我不过来,你个腌臜怪脸坏得很!
老五啊老五,这女人精得很,你怎么还是这套老招数。
话音刚落,除了那张叫老五的脸,其它四张脸又哈哈哈怪笑起来。那张脸却不说话,只盯着林西贝看着,直看得她遍体生寒。再不想再这鬼地方待下去。
管他说不说,自己找路走总好过在这里白耽误时间。如是想着,也不躲了。林西贝从白衣男身后钻出来仰头望一眼头顶的树杈,闷头就要往左手边拐。
刚迈出去一步,就被叫住,转头见那怪脸一脸神秘地盯着自己,嘴角笑得略有深意:你确定要选这个方向?
有些人做决定是经不起再三思虑的。这一问,林西贝果然犹豫了。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该往哪边走。那怪脸还不放弃。还给她宽心:不用站很近,一步远,我又不吃了你。
林西贝大致拿目光量了量,这个距离好像确实咬不到她。心里便开始摇摆。
别去。他会吸干了你。
第五十六章
白衣男的声音淡淡的,却很坚定。林西贝步子刚要迈出去,果然被这句话生生拉了回来。从他口中,林西贝得知这棵长着五张怪脸的树,原来名叫五戾木。
作为这黑砂地上唯一一颗植物,五戾木原叫枯丽木。本是当年地藏王菩萨踏挲而行时鞋底掉下的一颗草籽,一落地就生了根,许是受了佛光照耀,竟长成偌大一棵树。
枯丽木没有长成草丝一般纤韧窈窕的姿态,树干浑厚且扎实。只是不散叶,半生不死地扎在砂地里。
后来五戾作妖,以五鬼搬运术移山倒海为祸阳间,它们被地藏王封了灵识后,便锁在了这棵枯丽木之中。
可是被封之后,五鬼那翻江倒海的脾性并未收敛丝毫,转而学起了人间好事的长舌妇人,搬弄是非,颠倒黑白。
五张脸性格迥异,且各有所长。又及擅魅惑之术。因处在押解生魂到北岭的必经之地,不仅骗得生魂们团团转,连随行的引路人甚至妖灵都常常忘了今夕何夕。在这黑砂地里迷失,消散。
遇到上钩的不论怨力、念力挨个被五鬼吸干抹净。道行浅的,当场就被榨得干净。一丝气息也不会留下。此后,枯丽木便更名为五戾木。
自林西贝来到这幽冥界,妖灵鬼怪见得不少,但真正让她后背一凉的恐怕真要算这五张怪脸了。如果不是白衣男,她哪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走吧。
白衣男撂下这话,径直转向自己的右手边。一声慢着响在林西贝动作之前。
怪脸扬身对着自己正上方的树杈叫:二哥,你看又是一拨不信邪的。
树杈上的老二嘻嘻笑,笑声越发不可收拾起来:哈哈哈,上回那几个囚魂,哈哈哈,怕是还在,在无妄海飘着,哈哈哈哈
林西贝对无妄海三个字不陌生。执耳说那里是遗忘之地,是比之炼魂窟更为残酷的所在。
等等。
白衣男被她牵住衣袖。林西贝悄声说,你记得吗,我刚刚是朝左边拐的,他们明显更紧张一些。
本以为对方会听进去自己的一番劝诫,谁知白衣男略一拂袖,扫开林西贝的手。表现了打定主意也不改方向的决心。
她索性冲上去,拦住他的去路。一脸诚恳道:相信我这一回。
这回白衣男没再扫开她,他换了只手驮背上那大包袱,同时转动着放松下来那只手的手腕。虽然看不见脸上表情,但细小肢体语言已经表明他现在很不耐烦。
要走,还是被吸干。
二选一。
你要相信他们,还是相信我
五鬼被两人丢在身后,林西贝还是乖乖当起了白衣男的小尾巴。此时,砂地上卷起一阵走地风,风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吵嚷声:五弟,都说了不要白费功夫。
哼。要不是灵识被封,我一定吸干那女的。她太香了。
不如待他们出来,再做打算
抬眼看去,茫茫一片皆是黑砂。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白衣男边走,边将手伸进包袱里捣鼓。像是里面藏着台游戏机。林西贝当然好奇,连声问他:你包袱里装的什么?
那密密匝匝的一脸头发忽地面对她,隔着发丝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凌冽的煞气。林西贝摆手,表示不会再自讨没趣追问下去。
再抬头时浓雾已经渐渐散了。眼前黑黢黢的砂石地不再是光秃秃的,座座山峰拔地而起,绵延成片。怪石嶙峋的山崖犬牙错落,如莲瓣绽开。
中间那处峰峦尤为瞩目,宛若莲台,最高处红光鼎盛,如落日坠地。
这里应该就是油葫芦所说的,囚禁那些怨魂恶鬼的罪罚之地北岭。
两人沿着石凿小路拾级而上,越往上,视野越是宽阔。
耳畔冽风呼啸,如同鬼哭。白衣男在前,林西贝在后,她见着他白衣翻飞,黑发招摇的模样,对于未知的恐惧反倒是淡了些,明明这个人才更像是厉鬼索命的模样。
行至峰顶,眼前是一处硕大的洞口,红光就是从此处倾泻而出的。洞顶零星悬着些钟乳石,再往里看便看不清楚了。
看着白衣男没有犹豫,迈步就进。跟屁虫林西贝自然也屁颠屁颠地紧随其后。她右脚刚迈入洞口还未落地,就见半天里游下一条长锁链来,闪电似地出现了眼跟前,将两人给锁了个结结实实。
只听一声嗤笑,锁链尽头走出个人影来。身后映照着通天红光,如地狱使者一般。林西贝不由得心里一紧。
脚指头吓得刚蜷缩了一半,在看清楚来人样貌的那一刻,那股子紧张放气一般泄了个干净。大脑袋配上副五短身材,真是憨厚又滑稽。
何人胆敢擅闯北岭禁地?看我捆了丢进炼魂窟里去!大脑袋长得一副夜叉模样,一身绿油油似青蛙,只有白犀皮裁的护甲遮羞,单单捂住了上下两处要害。
说话间,斗大的头颅东摇西摆好生得意,猩红舌头探出口外,凭添一股子傻气。
先前差点在五鬼那吃了亏,学乖了的林西贝并不准备搭腔。用仅能够小幅度摆动的胳膊肘撞一下白衣男示意他出面搞定。没想到对方此刻也在挣扎,肘关节一下子撞到那大包袱上。
呀,你奶奶的。
很微弱的一声咒骂几乎抵着她的后背滑进耳朵。林西贝整个人一凛,你骂谁?
这一问惊得白衣男倏地停下动作,我?不是你是谁,脸长得干干净净,嘴倒是脏得很。白衣男瞬间火起,你说谁嘴脏!
见两个外来客自己窝里斗起来,大脑袋也愣怔了一瞬,他们这是什么路数,无视我?
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外来人竟敢当着他的面耍威风。这怎么能忍!
大脑袋将手中铁链用力一甩,刷啦啦的响动宛若电闪雷鸣。
你们都不准凶,这里只能我凶!他嗓门尖锐,一声大吼,总算镇住了场面。可这小朋友耍横的架势还真吓不到林西贝两个,这刻他们之所以安静如鸡,只因为铁链捆得太紧。
第五十七章
大脑袋猛地上前一步,绕着被绑的两人转一圈。鼓泡眼闪着愠怒而审视的光,那目光径直掠过林西贝的脸,绕着白衣男打圈。最后停在他随行的大包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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