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值后,从鬼市回来的林西贝拎着大包小包的快拿不动。灵机一动拿牵弦灯变了个木质手推车推着往家走。
徐茂这些天混在生魂堆里给她当托,宣传他们的三生石旅游项目,参观者踊跃报名。赚来的钱终于是还完了债务,她跑了趟渝香居结算了这个月的分红,这才有余钱置办些家什。
推着一车子东西进屋,先来迎接的是亮亮,小东西绕着车子上蹿下跳好奇极了。林西贝看顾非沅难得没打坐,忙招呼他:你先挪到椅子上坐会儿。便忙不迭开始卸货。
码在上面的是些零碎的小东西。盘子罐子之类的易碎品先取出来,小巧玲珑的细瓷碗单拎出来放在亮亮鼻端嗅,林西贝献宝似的说:亮崽子,我给你买的专用碗,可爱不?
接下来是一些收纳用的藤蔓编的架子,架子旁边躺着只陶罐子,小小的,塞得很紧。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陶罐子,拔了塞子就直直往顾非沅鼻尖凑。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闻到一阵馨甜的幽香。林西贝收回罐子,拿塞子在亮亮鼻端也停留了一小会才塞回去,这才献宝道:这是蛭蜜,酿酒的原浆,能增益修为的。可珍贵了。
而后将罐子摆在藤架子最里面一侧,嘱咐亮亮:不许碰架子。毛团子原地转个圈,积极地表示成熟的沟牙兽是绝不会给主人捣乱的。
可惜就在它转圈的时候毛尾巴正好拍倒它自己的碗,发出哐当一声。便有些委屈,嘤嘤嘤地撒起娇来。
林西贝只好拍拍它头:好了好了,碎了再给你买一个。小东西这才消停下来。
终于轮到重头戏。她先将床上的枕头被褥都顺下床,然后从车里拿出新的一件件铺好,直累得呼哧带喘的才收拾规整。整个土炕焕然一新。
崭新的枕头被褥看上去软软呼呼的,都是林西贝在妖灵纺织店置办的。这冥界的妖灵也是怪,不追求什么修身入道,反倒是对人间的东西推崇备至。
酒水饮食、男欢女爱,还有就是这衣食住行。
上去感受下?林西贝冲顾非沅使眼色。
他一时有些发愣,好像之前自己是提到过要换床棉被的,没想到她真上了心。这游魂若是真心,怕是就跟那群妖灵一般,连灵识也未开化完全。
若是假意,也无大碍,只是需要费些周折探上一探。
嗯,天蚕丝的被面。他只上手摸了一下,就脱口而出。却惊到了林西贝,这都知道?
他何止知道,做袜子都嫌闷脚的玩意也能被她当个宝,这游魂还真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这头的顾非沅还在嫌弃,那边林西贝已经上脸开始蹭了。边蹭边陶醉地喃喃:不愧是贵东西啊,真舒服。顾非沅不愿搭理她,指着屋子正中的木推车问:为何在箱子上安轮子。
从被子探出头的人笑他少见多怪,你说的那是行李箱,这个是购物车。
第四十二章
购物车
顾非沅眼波流转,跟爸爸一样,也是方言?
林西贝惊了,问他从哪里听到的。没想到顾非沅一本正经地占她便宜:你做梦叫我爸爸。
她才记起那个梦,恍惚了一瞬。扯谎敷衍他,我们那养灵宠的,凡是男人都是爸爸,女人都是妈妈。没什么特别意义。
我们那
许是感觉到他觉察到了什么,林西贝故意岔开话题:你让我守着你,我守了。该置办的东西也置办了。什么时候教我照影?
说着,她伸出手讨要那玻珑宝相。顾非沅却不看她,眸光轻扫过崭新的被面,吐出两个字,不行。
林西贝怒了。这不纯粹耍人玩么!
不行不行,为什么啊?
顾非沅并不受她影响,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你不过独魄之身,尚还用不了它。
意思是,她将剩下的几魄补全了就能用?有门!
你看我顾非沅抬眸看她。林西贝连忙咧出一抹笑,为了让对方看个清楚,她动作幅度不可谓不大。但他读懂了她的意思,这只游魂是在说,她学会傻笑了。
林西贝收了笑,放出豪言壮语来,照这个速度,很快了。你就等着吧。
既然确定了眼前这个林大花来历不明。又是个脑子不灵光的,顾非沅便莫名有些担心,怕对面那只魅怪通过她搞些什么小动作。没准原来那个林大花会出意外,就跟那老货有关。
看来,他还有的操心。
三生石游览业务越做越熟,纵然财迷如林西贝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徐茂主要任务是给她凑人头,但魂多口杂,队伍不能无上限的发展。
况且并非所有生魂都对所谓的三生石有执念。有的不愿等,急着要投胎,难免就有些抱怨。抱怨多了,自然容易露馅。
所以她迫切需要找个人来搭伙。
若按照合伙人标准来找,对方首先得是个诚实的人。林西贝不由得想起那位细眉囧眼的大哥来。
这位头上张角的引路人名唤执耳,是地藏菩萨座下谛听神兽的后代。可以算是系出名门了。
谛听一族善辨人心,不用林西贝多说,执耳就答应入伙。听他说能辨人心中所想,林西贝顾虑之下带着些好奇,试探道:那别人在你面前岂不是没有秘密。
执耳一笑,却缓缓摇头。谛听一族早已今非昔比,我也只能听见你心理关于别人的想法,关于你自己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林西贝不信,执耳便给她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
血统这种事,也就地上世界的生灵看得神乎其神。在幽冥界,神兽后裔其实也就是普通的地灵而已。并不会比别人有多少优待。甚至会比其他地灵多遭受一份忌惮。
谛听一族向来形单影只。不是因为他们生性高傲。而是因为幽冥界地灵忌惮他们擅辨人心,根本无人愿与他们为伍。
执耳幼时便受够了一众伙伴的白眼,祖先流传的血脉并不会为他增色多少,反而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是自卑。
但你跟他们不同,你的内心很纯净。我虽不知道你来自何处,但肯定不是幽冥界。知道这是你的秘密,我不会多问。执耳知道她顾虑什么,率先亮明自己的心迹。
听他这样说,林西贝终于卸下防备。她能体会执耳的心情,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是一样的。
林西贝大致跟执耳讲了她的计划,两人各引两只队伍,在山谷处汇合。欲往三生石处去的跟自己走,其余的执耳带走。若是遇到其它引路人,他顺带能帮忙打打掩护。
一路行来,执耳都鲜少开口说话。其实两人离得不远,林西贝听身后徐茂与一种生魂聊得火热朝天,便百无聊赖地盯着执耳耳朵看起来。
乍看之下这谛听的耳朵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也就是耳廓较常人宽大一些而已。
我们不靠耳朵听声。
林西贝被抓个正着,有些尴尬:那,靠什么。
心音。
她更好奇,不会吵吗?执耳摇头,习惯了。
短暂的静默后,她突然开口问:所以你不仅能听到引路人的心声,还能听到生魂们的?
执耳纠正她,生魂的都能听到。引路人要看对方修为,大部分听不见。
林西贝:这是嘲笑我是战五渣的意思?
能听见生魂的心声就够了。你快帮我听听他们都在想什么?
执耳步子放缓,侧着头开始辨声。不多时就有了结果。
你身后那位妇人生前遭丈夫休弃,后者再娶。她满心怨气无处消解。正在心中咒骂他们。
林西贝侧头望,那妇人分明是个端静娴熟的姿态,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继续,我这边最后面那位老叟,七考七不中,愿意付出所有祈求来世金榜题名
林西贝大致一扫,两支队伍里生魂没有半百也有四十。每个人心中都有未尽之欲,更无休止之时。对执耳来说,每天引渡他们,该是怎样一种折磨。
她挺佩服他。
也在其中窥见了机会。
林西贝以念力催动牵弦灯,召来了徐茂。低声向他讲明心中所想。徐茂消化了好一会,脑中已有了大致构想。
如你所说,都聚在三生石一处不行,每个点要分散开来。弃妇们聚在一处,祈愿高中的读书人们聚在一处。这样,不若将执耳的牵弦灯化作颗大榕树,缚上红绸以示祈愿。但这些弃妇总不能给她们造座庙,容我再想想
徐茂的建议直戳中林西贝心意。要炼化生魂们心中求而不得的怨气,清郁疏节对症下药才是好办法。旧时代的弃妇都是些可怜人,得造个地方宣泄她们心中那股怨毒。
既然有三生石,不如配套来个三生劫怎么样?
徐茂没听懂她的意思,林西贝解释道:三生石是求姻缘,三生劫却是来坏姻缘。也不用再费劲,就将名字直接刻在三生石背面。
这下不光徐茂,连执耳也频频点头。
三人行动起来,执耳先将生魂分为两拨,欲刻字的归林西贝,剩下给他自己。林西贝则趁这时候去幻化三生石。
第四十三章
不过正面的红漆字她稍做了些改动,变作三生缘,背面用黑漆上书:三生劫。一面是缘,一面是劫。暗含了相生相克的意思,倒算圆满。
执耳带着一众生魂来了。
两人暗中递了个眼神,执耳便开始清点起人头来。准备前往下一站。瞩意三生石的生魂们则早已将那块大石头围了个水泄不通。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林西贝绕到石头背面的三生劫那一面,聚集的几乎都是女子。其中一个身影很熟悉。是那个被丈夫休弃的女人。
她占了石面正中的位置,一笔一划缓慢而坚定地刻上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抛弃她的丈夫,另一个则是那个后来人。
她眼底蓄泪,眸光中痛苦、哀伤、愤恨和快意纠缠在一起,幽森森似鬼火。她身边几个同病相怜的女子也依循着她的模样开始刻字。
林西贝忽地转头,见执耳就立在身侧。他的目光定在那些名字上。
三生劫,只用刻一个人名即可。后面缀的人名抹了吧。执耳如是说。立时收获了几道甚为不解的目光。
林西贝也不明白。又听他道:你们与丈夫的情劫本是男女双方的事。若波及到无关者,损的是你们自己的福报。
这么说的话,她就懂了。他分明是在提醒,这些女子已经迁怒到后来人了。
执耳,通透又善良的人啊~
这边赚着钱,林西贝也没忘记搞正事。广道让她探查那些利用牵弦灯遍地撒网的引路人。既然他们的灯放在了别处,每日赶来隐雾台也只能是做做样子,插科打诨而已。
可引路人实在太多,一味乱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执耳的建议下,林西贝准备从消息灵通的妖灵一族入手。每每从幽都反转时,妖灵们通常会聚在一起小憩一会。
其中要数雀灵们闹得最欢。
他们干活时便幻化成人形,一个个纤细又窈窕,灵气四溢。休息时,他们又化回原形,聚在一团飞来飞去。并不怎么招其它引路人喜欢。
林西贝瞅准时机,将备好了一些碎谷头子取出来,喂鸽子似地轻飘飘撒出去,不多时便引得雀灵飞来啄食。她自己则悄悄退开,只当是做好事不留名。
眼见着有免费的午餐可吃,雀灵们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其中有只头顶上有一簇灰毛的最闹腾,这是谁的束袋破了,漏了这一地米头子。
脖子上有一圈白绒毛的雀灵笑他:不是束袋破了,是旁边那个呆头呆脑的撒的。灰毛雀灵扭头望了林西贝一眼,点头:确实呆头呆脑的。
几只小鸟叽叽喳喳笑起来,完全不顾某个呆头呆脑的正主就在身边听着。
说到束袋,落花生那厮前些日子束袋就破了个口子。我才不告诉他,让他自己着急去。白毛雀灵叽叽的笑,引得众同伴也兴奋地猛扇翅膀。
灰毛雀灵接过话头:想那落花生当初是怎么对我们的,自己捡些轻松活干,累活都推给别人,也是真有他的。最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许久不曾见到了。
有只通体棕褐色羽毛的雀灵插嘴道:我上次经过赤焰湖时,远远见过他一面。也不知在干什么勾当。
一来二去,零散的信息终于编织成了一张大网。
林西贝拍拍腰封召唤徐茂,你说你是从天而降,会不会就是从破洞口袋里掉出来的?
徐茂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林西贝却很肯定,这个落花生应该就是关键。
从油葫芦、药爵罗、执耳和弥桓口中,林西贝大致了解了这个叫落花生的引路人。
他不是地灵,也不知道在幽冥界游荡了多久。他没有朋友,却不像是广道那般受了莫大打击之后的消极避世。和旁人该有的接触倒是没断。大体算是个神秘的人。
而且,落花生就是之前她见到的小个子引路人。
药爵罗说这个落花生会定期到他的药庐来推拿,但他很警觉,治疗时会在四周设保护结界。界外凡有魂体的一律靠近不得。林西贝有些懊丧,跟踪这条路怕是行不通。
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圈,不知怎么就把念头放在了溯渊身上。冥河里的河灵是没有魂体的。加上他身量小,速度却是一等一的。
林西贝去了渝香居,提了壶蟾玉新酿的蛭蜜酒就去见溯渊,那厮住处很好找,就缚在沧涂渡的界碑上
给我酒喝,还不要钱?也不要跑腿费。溯渊不信有这等好事,确认了好几遍。林西贝点头,讨好地笑:你要给也行,但我肯定不收。
溯渊端坐在界碑顶,他此刻没有实体,只显现出一抹轻淡的轮廓来。说吧,来干嘛?
林西贝抚着界碑上的字,看似随意,却意有所指:就是怕你无聊。来看看。
说实话。傲娇的河灵攥拳给了她一下。我看你是欠揍。林西贝捂住额头,退了两步:我说,就是有事求你帮忙。
林西贝本以为求溯渊办事得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她前一句刚出口,他立马就答应了。
溯渊覆在牵弦灯上,跟着她来到鬼市。河灵叫嚷了一路,让她走慢一些。可林西贝着急,她怕那落花生先他们一步赶到药庐,便要白忙活这一场了。
可河灵也不是好惹的。见正主不听,便拽着牵弦灯往回飞索性跟她拔起河来。林西贝无法,只能被迫跟着他作一回观光客。
那铺子门头上画了朵花,莫不是卖花的?
河灵拽着林西贝往对面一间铺子走,大有进店一游的意思。林西贝翻个白眼,暗叹这独眼龙眼神不好。按捺下心中那股子急迫答道:那是面盾,铺子是兜售防御系法器的。
我知道!我刚刚是在虚晃一枪。
林西贝:明明没长嘴,嘴还这么硬。
说着,又猛地一拐,硬生生拐了个弯。力道大得攥不住,林西贝脚下狼狈地划个八字,差点被自己绊倒。
第四十四章
河灵已停在店门头下,这上面偌大只碗,定是卖吃食的。
此话一出,惊得她猛吸口气,就这玩意也好意思说自己好酒。见到个上大下小的造型就以为是碗,那明明是酒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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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汤原粉子(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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