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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汤原粉子(15)

    两人就看他嘴里手里都不得闲,一时看得愣了。
    良久,徐茂才起身。
    先对着蟾玉说:普通酒泡莲香草,定价一灵石一壶。以十壶为例,三家分账,你们各二,我们分一。蛭蜜酒泡荼灵丹,定价八灵石一壶。还是十壶为例,我们分五。
    又把写好的账面拿给少年看,十壶酒不难卖吧。
    蟾玉终于点头,但他不想砸了蛭蜜酒的招牌,便让林西贝先从普通药酒着手,不过卖酒的活他们得包了。
    交易达成。
    分开后,广道又返回那片旷野守了一夜。那帮人本就神出鬼没,现在有所觉察,再要深究只会难上加难。但他还是决定等,可待的时间越久,他发现情况越不对劲。
    寻常生魂命数到了是通过隐雾台来到冥界的。即使有少数游魂自行飘下地府,数量也不会如此之多。
    看这些游魂大多面黄肌瘦,依着徐茂所说,应该都是难民。怕是阳间又起了兵灾,地府这才多了许多无籍之鬼。
    照理来说,无籍之鬼是由不得往生的。待他们自行游荡到蹉跎桥,引路人需要另外将他们登记造册,所以就近设法阵炼化生魂的幕后黑手绝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三天,莲香酒便泡好了。林西贝匀出三壶拿背囊装了,上值的时候准备拿溯渊试手。没想到她刚到地方,溯渊便急不可耐地抓住她问个不休。
    你带那酒可是渝香居所出,还有没?只恨我没有牵弦灯还能不能再带些来!
    真是个酒蒙子,不过他这话正好戳在林西贝心上。她从背囊里去了一壶出来,二话不说拔了塞子绕着溯渊转了个圈。收回手再看时,那厮便已经醉了。
    香,香啊~
    溯渊无意识的喃喃逗得林西贝想笑,但她还是清清嗓正色道:这可不是普通酒。你再闻闻看,闻到什么别的没?
    莲香草?
    她点头
    所以这莲香酒不仅不损耗灵力,反而能增益修为?
    再点头,鬼医圣手开的方子,你还不信。说完,她怕溯渊这二皮脸来抢酒喝,将壶身攥得死紧。
    溯渊那只眼本就幽然有光,听她这么说,瞳仁里竟升起烈焰来。音调也骤然提高不少: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林西贝食指比个一,只一壶,多的没有。先交钱后拿货。
    跨啦啦几声响,林西贝脚边便掉下一滩灵石来。粗略一数,大概有十多枚。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等她反应过来,手上攥着的酒壶早已经落到溯渊那厮手中。壶嘴朝下,正对着他那只眼睛,琼浆直直灌下,如碧水洗珠,被那眼球尽数吞下,隐约能听到他说:好啊,过瘾。
    很快一壶酒便被溯渊喝空了。他声音已染上几分醉意,半个月的酒,我包了。林西贝这才反应过来,忙要将灵石捡起。
    忽而想起这酒蒙子原是个盘踞冥河数百年了无生趣的河灵,上岸后好不容易有点爱好,又被广道管得死死。这一出手自然是极阔绰的。
    便有些为难地对他说:我给你带酒是还人情的,可你也不能让我半个月每天白跑腿吧。溯渊打个嗝:再给你五块灵石,够了吧。
    成交!
    林西贝拍拍鼓囊囊的束袋,第一次体会到赚钱的快乐。
    剩下的两壶酒没拿出来,因为她要销往别处。
    待溯渊飘飘然然地离开后,林西贝便伸长脖子等,终于见到弥桓的身影。这位哥好像颇受妖灵喜欢,特别是女妖。上回那花妖吃了瘪,这回换了只蝶妖,直绕着他左右飞。
    如此招蜂引蝶的神兽,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远远开始打招呼,弥桓见到是她,好像步伐都迈得大了些。那蝶妖飞得有些急,身后牵引的一列生魂走的有些跌跌撞撞。
    第三十七章
    待弥桓走进,林西贝掏出束袋。将今日钓的三个生魂缚在他伞骨上,因为袋子里还装着酒,免不得带出一丝酒香。弥桓耳聪目明,先闻到莲香草的味道。
    莲香草?还有
    酒!
    说话的是蝶妖,话出口的瞬间她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朝那三个生魂身上扑,吓得他们惊作一团,伸手要打,却被蝶妖施了禁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如食材一般被她吸溜一通。
    不愧是妖灵。蝶妖只循着生魂身上丝丝缕缕的酒味很快便找到了林西贝这里,紧挨着她飞了一圈,目光就锁定在她背上的背囊。
    一听林西贝带了酒,弥恒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将她拉到桥头隐蔽处,取下牵弦灯倏地变大,巨大的伞面顷刻便将他们给团团罩住,这才低声提醒:这东西只能在鬼市交易,不可私自兜售。
    林西贝当然知道,这也是之前蟾玉最头疼的事。她此举只是想要广开门路,并不想一直去触这条红线。
    她拍拍胸口:我就带了两壶。准备回家喝的。渝香居出的,新样品。说着,已经拿出一壶,一边跟弥桓和蝶妖讲解药酒的来历,一边往酒盏里匀,摆出一派真真切切的好客模样。
    这酒真能增益修为?弥桓问。端着酒盏就是不往嘴里送。
    林西贝瞅了浮在半空还在观望的蝶妖一眼,自己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盏,一口便灌了个赶紧。
    嘘,鬼医不让说这方子出自他手。二人一听鬼医的名号,狐疑也散了七八分。
    蝶妖双翅竖立,停在林西贝高举的酒盏边,埋下脑袋轻嗦了一小口,惊地叫出了声。
    这跟我以前喝的不一样!
    索性就着林西贝的手,猛灌特灌起来。
    弥桓并不好酒,也把手中的酒盏饮尽了才还转。蝶妖也嚷嚷着没尽兴,让林西贝再添点解馋。没想到她却说什么再不给了。
    拢共两壶,我准备回去慢慢品的。再分就没有了。
    蝶妖不罢休,你要多少钱?我买了。
    林西贝佯装犹豫,过了好半天,才慢悠悠道:看在弥桓的面子上,不赚你钱。两块灵石都给了你。
    弥桓向她使眼色:别乱说,她可跟我没关系。意思再明显不过,拿他作人情还真消受不起。
    蝶妖听她说到弥桓,霎时化作人形。是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模样,唇红齿白,小脸俏生生的,已羞得通红。她接林西贝递来的酒壶时,竟有些不敢看她。
    林西贝暗自好笑,她这模样跟刚刚那只绕着人飞的豪放派花蝴蝶实在对不上号。
    那酒家掌柜的说了,过两天他们还会售卖改良版的招牌酒。那酒叫,叫什么来着?林西贝拍拍脑袋,示意自己想不起来。
    蛭蜜酒!小姑娘脱口而出。
    对对对,就是蛭蜜酒。听说比这莲香酒好上不知道多少去了。林西贝将小姑娘给的灵石放入口袋,忍不住又捏了两把,她发现自己对这鼓囊囊的手感有些上瘾。
    蝶妖走时,一双眼在弥桓身上流连不去。
    林西贝看弥桓确实不像是享受的模样,一个大步上前,硬生生阻断了那道脉脉含情的眸光。她朝蝶妖挥手告别,对方便不好再停留。
    真是想不到,你这么受欢迎的。林西贝忍不住啧啧称赞道。弥桓也不遑多让,反唇相讥:没想到你怎么能演的。
    她瞪大眼,你发现了?弥桓有些好笑,反问她:你摸了钱袋好几次。太明显了。
    作为地府少有的神兽后裔,弥桓生得高大健美,妖灵们爱慕他也不稀奇。她们自有自己的一套审美标准,但凡自己看上的,便热情似火,大胆示爱,没觉得有什么见不得人。
    你就没看得上的?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八卦,林西贝也不管得不得体,先问了再说。弥桓摇头,表情变得有些若有所思。
    大体神兽也有些不可说与的故事吧。
    走了。弥桓告辞。
    她目送那高大的男子渐行渐远。
    正准备往回走,见马扎上多了个人。不是广道是谁。林西贝觉得他有事,轻轻唤一声他的名字。
    明天去隐雾台上值吧。
    广道握着钓竿,声音有些闷。并不回头看她,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林西贝听到再不用待在这里顶着河风吹,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欣喜,而是这人会不会收回他的牵弦灯,以及日后该怎么绕过他的耳目给溯渊那厮送酒。
    此时广道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老实说,广道觉得这煞娘子为人不错,是副热心肠。让他想到从前的自己,她想来也是不舍的吧,不然怎会不发一言。
    其实自她来后,溯渊的话也多了,多了些久违的热闹。可是眼下她必须走。
    又静默了片刻,广道才放下钓竿,伸手从衣襟处掏出了什么,信手一扬。那物便顺势向林西贝飞去。
    这是调令。
    那一纸调令只在林西贝眼前一闪,便绕过她头顶向下而去。竟就这么直直插在她后领子里。画风颇有些刑场上那些枭首的囚犯背着的斩立决。
    等林西贝费劲巴拉地将那信封抽出来,广道却不让她立马就看。马扎上的男人朝身后摆摆手手,林西贝知道他要赶人了,因为心里有事,也没道别,扭头便走了。
    等了半天见没动静,广道才扭过头看,哪里还有人在。他难得跟人正儿八经道一次别,这家伙竟然一声不吭走了?
    林西贝回到家,别的事情一概不管,先解钱袋。叮铃咣当一阵响,晶莹剔透的灵石咕噜噜全滚到桌面上。
    即使是扫一眼就能查清楚的数,她还是口中念着,摩挲着再一个个丢回钱袋。心里再次暗叹一声,数钱的感觉真好!
    数钱数得太专注,只听到里屋传来阵阵干呕声,她才忙不迭收好钱袋子往屋里跑。
    抬头就见顾非沅单手撑着床沿,脸色有些发白,眼底隐有水光。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化作一记重拳,闷锤在林西贝心口。
    这是,孕吐。
    第三十八章
    她不敢动他,只轻轻靠过去,问:要不要拍背?果然见他猛地瞥开脸去。
    又吃瘪了。
    亮亮见帮不上忙,急得吱吱叫。伸出小爪子直扒拉顾非沅,林西贝将毛团子揽进怀里,低声嘱咐它:亮亮,别闹他了。
    此时的顾非沅哪有功夫理会亮亮,他全身力量都在忙着对抗胃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恶心。
    林西贝也比亮亮好不到哪去。只能站在旁边干着急。她和朋友几乎都是一片牡丹园里土生土长的,压根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看着怀里的亮亮,她终于想到办法。
    撕了片衣摆作纸面,操起煤块就开始写字。大概描述了顾非沅的相关症状后,将碎布卷起。系在亮亮脖子上。捏了捏鼓囊囊的钱袋子,留恋地掂两下,也系上去。
    钱袋子重,她怕小东西嫌坠得慌,跟拴狗绳一样绕着两只前爪绑牢,才拍拍毛团子脑袋嘱咐:记住,要老头给药之后再交钱。不交钱就给我使劲咬。快去快回!
    亮仔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西贝知道那死傲娇要面子,好几次起夜都不开灯,摸着黑去的。她既然帮不到忙,就不在他眼前晃悠。可心里又实在挂记,便只敢掀开帘缝悄悄瞅。
    她越看越觉得他那破褥子烂被子衬得他更可怜了几分。便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房间里的陈设不顺眼起来。
    不多时,亮亮回来了,脖子上系了个小布包,顺着毛团子的脚步直晃荡,想来是有些分量的。不出所料,钱袋子空了。里面只塞了张字条。上书:只够药钱,饮食清淡,忌生气。
    林西贝嗤笑,全部的家当也只够药钱,这鬼医老头果真还是黑心不改。她倒要看看什么药卖这么贵。
    布包里装着个瓷瓶,只鸡蛋大小。盖子上贴着个闻字。
    揭开盖,一股淡薄荷味直往鼻子里冲。却不似薄荷那般浓烈,而是种说不出的清新柔和。林西贝将瓷瓶攥在手中,着急忙慌的还不忘抚一把亮亮的毛脑袋,这才往里屋跑。
    顾非沅整个人斜倚着墙面,眼睛半明半昧。看来是累极。林西贝忙把开了盖的瓷瓶往他鼻端凑,安慰他:闻闻看,会不会好一点?
    他依言轻轻地嗅,呼吸逐渐变得平和舒缓。
    就这么盯着他看,她发现越是凑近看他越是撇不开眼。明明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他身上还是有种难以言说的贵气。
    林西贝就这么举着,好一会才见他招招手,示意自己已经缓过来了。
    就着瓶子细看,那墨绿色膏体只瓶底薄薄铺了一层。不几次怕是就挥发没了。她连忙塞上盖子,不敢再浪费。
    以后每天这个时辰你就守在这里。顾非沅边说,边背对着她躺下去。
    林西贝有些气,说你贵你还真拽上了。凭什么啊?她好歹也要谈谈条件的,便赶忙接话:也可以。你教我照影,就这么定了。
    她本想将药瓶给顾非沅自己收着,但想到这玩意可能需要常备,便自己收了。准备回头让药爵罗照着多调几个,在黑心老鬼那里上一次当就够了。
    又是该上值的时辰。亮亮照例要撵主人的路。林西贝将毛团子塞回被窝,郑重其事地拒绝:不行,留你在家是有重要任务的。他一有什么不对劲的,立马来隐雾台找我。
    一听有任务在身,亮亮立即表现出了成年沟牙兽独有的稳重来。毛尾巴顺着主人胳膊扫啊扫,表示自己对完成任务有十分坚定的决心。
    四面八方赶来的引路人齐聚于隐雾台上。台上法阵中心亮起幽蓝的火焰,台面被火光映照得无限宽阔。生魂们源源不断地从玄魂柱隧洞口走出来,自发自主地朝台上走来。
    原来引路人根本不用过桥,枉她还背了那何老太太一路,真是够蠢了。
    每个引路人大概能带走二三十个生魂,多了丝线便绕不下。缚好线的率先离开,星星点点的牵弦灯散作漫天星斗,浩浩荡荡地开拔。
    林西贝自己的灯早已变作回形镖,她不禁脑部了一下用它系线的画面,决定也跟弥桓似的变把伞,既方便又有诗意。
    第一次引渡生魂,她不贪多。点了十个生魂缚丝。其中七八个都是女子,一路上逮着她问长问短。
    其中有三女最是话多,女一死于风寒,是待嫁之身。问的最多的话题都是关于她的未婚夫,她想托梦给他,让他不要忘记自己,虽然他们只短短见过两面。
    女二是个中年妇人,早早便嫁入高门,生子后入主中馈。家中三子六女,操不完的心让她常年疾病缠身,临死还在忧心丈夫前程。
    听女一要给家人托梦,也嚷嚷着要见见家中的未亡人。她恐怕自己死后全家没了主心骨,偌大个摊子要乱。
    女三是名动湘阴的琵琶女。一路走一路问三生石在哪里,能不能上去提字等问题。她生前与一贵族公子相恋,彼此许了一世姻缘,毫无例外地遭到男方家人拦阻,生生被拆散。
    她虽生得极秀美,性子却颇烈。一怒之下竟喝下鸩酒,了此一生。她只愿在三生石上刻上两人名字,来世便不用再生生错过。
    众生魂听女三要寻三生石,都央求林西贝发发慈悲带她们去看看。当然她们本意绝不仅仅只是看看,留下点到此一游的痕迹也是顺便的事。
    三生石,林西贝只听说过,来幽冥界这么久还真没见过。果然,旧时代的女人啊,满脑袋除了姻缘就是男人。
    她不禁也有些好奇,便悄悄凑近身边的另一位引路人问:大哥可知道三生石在何处?
    那男子生就一对细眉囧眼,额头露出两点笋包似的犄角,颇有些喜感。也悄悄回她:那不过是前人诓骗生魂的伎俩,真有那玩意要月老干什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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