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打鼓,只一个劲地盯自己鞋面不敢往下看,觉得晕得很。本想在二楼歇歇脚,没想到顾非沅竟直掠过二楼再往上去了,林西贝也跟着走,绕过拐角,整个世界又倒了回来。
他们来到一间大厅,厅中间搭一处高台,台下分设数张桌椅,座无虚席。台上站着个瘦高个,头脸都被兜帽罩住,像只布口袋成了精。
他手上捧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珠子竟有拳头大小。在厅中暖黄的灯光映照下折射出如夕阳余晖一般的霞彩。引得人压根挪不开视线。
起拍五百个灵石,诸位竞价吧。
大厅纵深很宽,拍卖现场正好在林西贝俩人侧面。台上的瘦高个说话间,二人也在一刻不停地往正对入口的方向走。
顾非沅步伐奇快,纵使林西贝被那宝珠吸引,也只顾得上瞅一眼,就得马不停蹄地跟上去。
眼前是上下翻飞的罩袍下摆,耳畔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叫价声:四百,三百五,三百
林西贝惊地抬起头来,确认自己不是幻听。叫价转眼间已经被叫到两百。
哎,这什么情况?
她声音不小,前面人还是一门心思赶路,压根没理会她说了什么。
林西贝不死心,伸手扒拉顾非沅衣袖,但他只是略顿了顿,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眨眼的功夫,整个大厅已经走到尽头。
等林西贝想再回头看一眼,面前的墙壁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游廊,哪里还有什么拍卖场?这时候顾非沅的步子才慢下来。
他长吁口气,脖颈略向后转,一张脸被兜帽遮了大半,分辨不清容色。声音却是绷紧:跟着,其它的别问。便又赶路似的继续走。
又是一间房。
中间设一硕大浴池,氤氲着热气。白雾蒙蒙之间,有人影浮动。他们衣着齐整,根本不像是来洗浴的。有的人泡在浴池里,有的位围在池边,或蹲或坐。
这些人各自姿态虽有千秋,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头、手都完完全全地浸没在水中。
林西贝惊得一愣,连忙冲上去。压根听不见身后顾非沅喊的是什么,眼下救人最要紧。
她扯住一名男子的腰带将人往外拔,没想到那男子虽然趴伏着,力道却是极大。使劲挣脱了她的手,将头手又没入水里。
不信邪,再拉。
男子明显是被搅得烦了,力道更大,竟将林西贝生生甩入池中。她一屁股坐下去,周围全是半跑在水里的人。这些人几乎都呈现跪坐姿态,磕头似地将头插入水中,动也不动。
林西贝急了,猛地站起,扯住身边一人的发髻就往上提。那人头发被牵制,两只手在水中慌乱地扒拉,对着林西贝的小腿和膝盖就是一顿抽打,疼得她龇牙咧嘴,几□□起。
正僵持不下,不知哪里来的力道猛地一推,林西贝也大头朝下直直栽入水里。瞬间呛了满口鼻的洗澡水。
她胡乱挣扎着,想喊又喊不出声。本能地张大眼,模模糊糊却见到一幕熟悉的景象。她置身于大厅之中,正襟危坐着,四下都是人,台上的那颗硕大宝珠,和它散发的摄人心魂的光。
第二十四章
这分明是刚刚那间房。
不等她看清,肚腹处便是一紧,整个人随即被一股大力拔起,脱水而出。林西贝大口呼吸着,眼前是朦胧一片,分不清虚幻还是梦境。
手腕处传来一阵温热触感。又被顾非沅牵住,本能地顺着那手一路走,眼前一花,进了一间房。
林西贝抬头,看着四壁上挂的满满当当的画作,不由瞪大双目。画作之中屋居陈设、花鸟鱼虫无一不包。
这些画作绢幅普遍很长,有的并未完全展开,布置得很随意。林西贝不懂画也知道古画讲究留白,但墙上的工笔画竟跟油画一般讲究写实,绢面被一应素材给铺了个满满当当。
要什么?
听见有人问话,林西贝终于收回视线。这才发现屋子正中隔了处柜台,后面立着个人。
说是人,不过隐约露出个身形而已。那人周身都被一层黑雾笼罩,只露出一双眼,眸光利如箭镞,直射向顾非沅捉住她的那只手。
林西贝一惊,下意识就要松开,可顾非沅那手跟铁钳似的,压根挣脱不开。
怎么是两个?那人又问,缥缈的语调下藏着股不容忽视的凌厉。
顾非沅牵着她的那条手臂一抖,宽大的袍袖遮住两人牵着的手,声音淡淡的,她是我灵宠。
不等林西贝反应,袍袖中他的手轻轻在她手心一划,带起一股痒意。那是他在示意她配合自己。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听见对方将信将疑的探问:一只独魄?
一只,你特么才一只!
正当林西贝被激怒的当口,袍袖下的那只手顺势一带,她猛不迭地跌两步,生生撞到顾非沅后肩上。他低沉的声音就这么贴着耳际划过:独魄单纯,比幽都的一众魑魅好了不知多少。
听他说完,柜台后隐在黑雾中的人猛地朝他们探身而来,铜铃目、楔形口。龇出的两颗利齿足有一寸余长,哪里还像人。
那精怪耍完威风,才慢慢退回黑雾里。
引路人你胆子不小。他喃喃。顾非沅嗤一声笑,驻守灵宝轩几百年了,魑妖的本性倒是不改。
原来那精怪是只魑妖。顾非沅这话里话外尽是嘲笑,也难怪那怪跟被踩了尾巴似的。
要什么?快说!魑妖没耐心了。
顾非沅牵着他呆愣愣的灵宠顺势在屋里逛了一圈,颇有些走马观花的意味。忽而在一副花鸟图前停下来。
魑妖分出小汩黑雾,卷了那花鸟图来摆在案桌上。两侧卷轴便自己徐徐展开来。
林西贝惊得上前一步,欲要看个仔细。却被顾非沅立时扥得一个趔趄拦阻下来。她狠拽一下他小指表示不满。却被顾非沅两指钳住虎口,再动不得半分。
这一下疼得她几乎洒泪,剩余几指拼命扫他手背以示求饶。挠了几下,顾非沅忽而松了手,摊开掌心将林西贝整只手包住,任她再闹,也翻不了天。
魑妖撩袍在案桌前凌空一扫,原本静止的画面竟然动了起来!这景象林西贝也曾在博物馆里见过,可眼前是实打实的画轴,还是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声。
要不是顾非沅往前了一步,林西贝压根看不清那画上都有些什么。
离近看,这哪里是什么花鸟画,分明是异类生物世界。画上飞的爬的她脑子里一个都对不上号。只能从体形上分辨出应该都属于昆虫一类。
过了好半晌,顾非沅都没什么动作。奇怪的是,那坏脾气的魑妖也未开口催促。
林西贝瞥眼看他,虽然也看不清什么。但仅凭那兜帽微微颤动的架势,她几乎能断定,这人正在全神贯注寻找什么。
终于,顾非沅空出的那只手出现在那副繁忙的画面之中。食指停在一处树干之上。
那里有只拇指肚大小的虫子。扁圆的身子夹着个小脑袋,脑袋上生了一对长须,暗红的身体几乎隐没在棕红的树干之中。
顾非沅收回手的瞬间,一缕黑雾盘立即盘桓在他刚刚所指之处。片刻后,竟如隔空取物一般将那扁圆小虫从画面中扒拉下来。
小虫被魑妖装进一只白瓷瓶中,塞上盖子。递到顾非沅手边。
正要接过瓷瓶,魑妖却猛地一收,两个灵石。顾非沅一愣,随即捏一把林西贝的拳头。她才反应过来,猛甩一阵胳膊,表示他找错人了,她可没钱。
没钱?魑妖抬手比出一个姿势,分明是要赶人了。顾非沅冲灵宠招招手,示意她拿灯出来。林西贝一脸躲无可躲的架势,只好掏出了口袋里的陶笛。
没想到顾非沅将陶笛拿到手,转身便往回走。出了门,他就放开了林西贝的手。
眨眼间,他们回到了那间浴室,林西贝见那些人依旧泡在水池边,才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原来不是人。
陶笛被顾非沅抛至半空,随即道:念诀。林西贝默念口诀,悬浮的陶笛骤然光芒大盛,像是水池里升起了一轮红日。
变大些。
半闭着眼的林西贝乍听这话,胸口一股气快泄了一半。念决本需全神贯注,顾非沅这时候插嘴,她怕会前功尽弃。只好屏气凝神,紧闭双眼,心中默念着大些再大些。
那陶笛竟真的变大了数倍,罩子一样盖在水池上空。
因闭着眼,林西贝触感变得尤为灵敏,她感觉有股清气自丹田升腾而起,缓缓流转到了四肢百骸。暖洋洋的,极是惬意。
这感觉持续了半刻钟,只听咔哒一声,有什么东西孤零零地砸到地板上。捡起来一看,竟是一枚灵石。见陶笛被顾非沅拿在手中,她伸手就要讨要。
不想他适时冲她伸手,明显意在那颗灵石。
岂有此理,林西贝只将手里的东西攥得紧紧。牵弦灯是她的,灵石也是她炼化的,这人真是有够不要脸了。
正僵持不下,顾非沅笔直的背脊突然一弯,痛感海浪般地席卷了两人。林西贝猛拍脑门:又忘了他怀着孕了。
别生气,给你给你行了吧。她冲过去扶起顾非沅一条手臂,慌乱间见到那白玉似的胳膊上竟有一道血红的爪印,新鲜的,还渗着血。
第二十五章
莫不是之前在桥上他为自己挡的那一下?
顾非沅忍住痛意,摊开白皙的手掌心,还差一枚。
他说的是之前炼化乞儿的那枚灵石,被林西贝藏在束袋里,一直贴身放着。
林西贝捂住束袋口,那枚灵石是她压箱底的,指着攒来还债呢。虽然不舍,却也实在是架不住这股子绵绵不绝的痛意。终于慢吞吞掏出灵石来,放在他掌心。
明明痛的站都站不住了,还惦念着钱。顾非沅这厮,真是掉钱眼里了。
吝啬。若非我,你已深陷这三垢幻境许是看出她多有不舍,顾非沅断断续续地吐出这一句,但在林西贝听来,这话多少有点挟恩以报的意思。念着他受伤了,难得的没还嘴。
三垢指贪、嗔、痴三毒。中元节这天,鬼门大开。生魂恶鬼们一齐往蹉跎桥上涌,因为没有牵弦灯,其中大部分入不得颠倒界。
难免有些误打误撞进去了的,多半被引路人捉了,剩下的那些漏网之鱼只要入了鬼市,便会来到这三垢幻境。
之前那些泡在水中的人,皆是受贪欲蛊惑的生魂。贪欲盛极,转生嗔怒,永坠痴迷而不悟。不论生魂恶鬼,只要一丝人欲尚存,无能出此境者。
换言之,若非顾非沅,林西贝怕是要一直泡在那水池子里了。
折返回灵宝轩,顾非沅将两枚灵石放在案桌前,魑妖身形已全然没入那团黑雾之中,只余两簇幽光闪烁,他在看着他们。
五块灵石不卖。那怪故意拖长了调子,价涨得颇有几分有恃无恐。
但是三诟幻境里的怨力早已炼化个干净,林西贝他们真的凭空再变不出多余的灵石来了。顾非沅靠在林西贝肩膀上的力道不小,她知道他还疼着。心中焦急,就只想骂娘。
恍然摸到顾非沅手中的陶笛,顿时有了主意。她附在顾非沅耳边轻问:魑妖怕什么?听见他低低答:火。
不动声色地取过陶笛,默念口诀。一簇烈焰倏地升腾起来,通灵一样直追着魑妖绕。林西贝闭着眼,全神贯注地让火焰烧得更旺一些。
黑雾被火焰裹挟着,越缩越小,直至避无可避。一阵尖利的惨叫响起,其间还夹杂着魑妖的声声求饶。林西贝铁了心要治治这妖物,压根没工夫分辨他说的什么。
可以了。恍惚中听见这么一句,却没动。随后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脑瓜顶,才睁开眼,就见手上拿着白瓷瓶的顾非沅。
她愣了好一会,才听他缓缓说,回去吧,时辰到了。
顾非沅情况一直未有好转,要靠林西贝架着才能走。短短一段路,她走得颇为吃力。
走下最后一阶楼梯,空中银灰色的雪花已是稀稀拉拉,大部分店铺也已经打烊。连灯光也微妙的变得暗淡,热闹的鬼市即将安睡。
街道上只有零星的几盏橘灯,林西贝有些辨不清方向了。长长的街道像是黑黝黝的洞口,两人在松软的灰地上每前进一步都像要陷进去。
林西贝心里着急,根本分辨不出该往哪边走。正茫然无措时,只听到一阵低沉的哭泣声从街道的一侧飘来。其中夹杂着两句人语。
求求大夫救救我孩子吧。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先前哭泣的人应该也是她。
林西贝当然没忘记这里是鬼市,不是她同情心泛滥的地方,就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她听到那女人提到大夫,不由得竖起耳朵。
女人啜泣得厉害,已是字字泣血。但是与她对话的人却是半点不松口,说了这孩子我救不了,你赶紧走,再晚一些就回不去了。听动静,两人应该是在推搡。
确认了其中一方是医家,林西贝心头终是一定,伸手拍拍顾非沅的脸,再撑一下,我带你看大夫。肩膀处的大山动了动,随后下坠得更狠了些。
架着顾非沅的林西贝就这么循着女人的哭声缓缓挪着步子,见不远处就有一盏灯浮在半空,灯光照亮了店铺门前的招帆,映出上面大大的药字。林西贝知道,就是这里了。
吃力地快走两步,果然见到门口一高一矮两个正在拉扯着的身影。高的那个立在门内,哭声从矮的那方传来,看身形明显是跪着的。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儿。你要什么都行!跪着的身影扑通通磕起头来。顷刻间,漫天都是纸灰。
林西贝整个人被顾非沅坠得快压弯了腰,呼哧哧喘气,喊了两声大夫却都被那妇人的哭号给压了回去。
实在无法,只好蹒跚着朝店门口走,将架着的顾非沅往门内人手边一推,自顾自去扶跪在地上的妇人。
倚在门口的人也是未曾想到直挺挺倒过来一个病人,慌忙伸手来接,将近乎昏迷的顾非沅抱个满怀。
那妇人见有人过来,以为自己的哀求起作用了,满脸欣喜地抬起脸,却见面前人竟是个粗布麻衣的女子,橘灯就罩在那女子头上,暖红的光映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来。
只一双眸子尤其亮,晃得她瞬间止了哭嚎。
林西贝见妇人仰着头呆呆看着自己,两腮的泪顺势滑到颈侧。视线往下,她怀里抱着个婴儿,身量还没妇人小臂长。婴儿周身红紫,额心处的褶皱层层叠叠,耳畔还有干涸的血渍,分明是刚从娘胎里诞下的样子。
这下本来抱着不管闲事念头的人一下热血涌上了脑门,拖着妇人臂弯就把人往起提。林西贝近乎咬着牙道:起来,我带你过去。
妇人踉踉跄跄地被她扯得起身,虚虚晃晃的又站不住。林西贝只好拦腰抱住她,硬生生拖着往前走。触到她后腰衣料时,被不知什么东西粘了黏糊糊的一手。她也顾不上细察。
两人行至门前,跟先前见死不救的大夫打了照面。骨瘦如柴的小老头要将顾非沅扶正都吃力,压根挡不住林西贝这种蛮横不讲理的。
老头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哐当一下撞在半开的门板上,疼得呦呦直叫唤。
进得门来,就见满屋子的药柜子。
第二十六章
柜子极高,每个都顶到楼板上。层层叠叠的抽屉上每个都镶着铜制拉环。
半空中掉下一道绳索来,不偏不倚地荡在屋子正中。柜台前立一小方桌,两张木椅,供客人歇脚。
此时林西贝一身气力近乎耗尽,托着妇人正往桌椅处走,被那道绳索阻了一下,便伸手去拨。只觉毛茸茸地捏了一手,下意识一甩,那绳索顺势被甩到了药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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