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话没说完,就结结实实挨了萧益阳一个拳头,顿时脸都肿了起来,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来,连着两颗牙齿,落在地板上打得铮铮响。
萧漠然和温四月这一次倒是没去拉,毕竟这囚犯嘴巴贱,活该挨这一拳头。
真是专挑人家心坎坎上最痛的事说,不打他打谁?
不过见萧益阳还要继续动手,还是给拦下来了。温四月也劝道:我不信小雪的话,也不听这囚犯的一家之言,你冷静些。
囚犯这个时候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听到温四月这话,慢慢地做起身,一把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我不晓得小雪那贱人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我的话我敢拿我的命来担保都是真的。瞥了青筋暴涨的萧益阳,就你这点承受能力,我劝你不要继续查下去,不然你会更难过,会更恶心!
而彼时的萧益阳,气得又要动手,不过被萧漠然给拦住了。
囚犯也不惧他了,仰头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你打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们这些富家子弟,被养得太好了,所看到的只有那最美好的一切。
他说完,像是忽然疲惫了一般,朝墙上无力地靠去,闭上了眼睛,我三岁被人拐,四岁不到就被那些变态切了那东西,一辈子尊严都被毁掉了,为了活命,我只能吃别人剩下的,听他们的话,做他们手里的棍子刀子,到后来,做了赖老三他们的眼睛,我身上也背着命的,我认!可是我不认,凭什么我出生一无所有,你们出生却是在我努力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尽头?
他心里不甘,不想认命,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现实。将这些不吐不快的话说完,便双手捂着脸嚎嚎大哭起来。
命运千般样,却不能自已甄选,的确是无可奈何。
原本挣扎着要动手的萧益阳忽然怔住了,不知道是因为这囚犯对于命运不公的叫屈,还是因为他的哭声。
房中再度安静下来,囚犯似乎只听到了自己的哭声,整个人也逐渐冷静了不少,擦去眼泪抬起头来,只向萧益阳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你不值得。
萧益阳有些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表情有些木然。
萧漠然见此,只朝温四月看了一眼。既然该问的都问了,那我将他送回去。不然天亮后,怕是瞒不住上面。
忽然把囚犯从监狱里提出来,被上面知道了,对于萧益阳来说,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情。
温四月却摇头,等我一下。曾经他们误打误撞进入过小余的记忆里,看到了小余姐姐被害的场面,所以现在各方各执一词,温四月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重新借着他们的记忆,回到案发现场。
只是后来她找了很多方法,都没能进入别人的记忆里。
不过前几天翻看黄粱集,她隐隐猜到了当初进入小余的记忆,怕不是巧合。
而是因为身旁的萧漠然这特殊的体质。
所以她想再试一试。
一面朝这墙根下坐着的囚犯走过去,命运看似的确是不公平,但是在造物主的眼里,命运不是看一世一代人的。
囚犯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满她这话。
然又继续听温四月说道,你今生苦,如果不是上辈子作孽欠债,那来世必然是有个好去处。看了一旁的萧漠然爷孙俩,你看到他们命好,除了他们前世有功德之外,更有他们祖辈的付出。来京城这么久了,要是还不清楚萧家是什么庞然大家族,那她这双耳朵眼睛不要也罢了。
小辈们的荣光,都是老辈人浴血战场换来的。
见着囚犯似还没明白她的话,便又补了一句,你的祖辈们能平安地活着,是他们的祖辈用血肉之躯换来的。这样说,你可明白?
囚犯明白倒是明白了,只是仍旧不服这投胎之事。
不过没容他说话,温四月忽然一把拉起萧漠然的手,跟我来。
这一声跟我来,似从那千里之外传来一般,幽幽的远远的。
原本的白炽灯光没有了,取而代之是阴霾的天空,风里甚至像是带着些细沙一样,这是京城这几年惯有的天气。
他们也不在屋子里了,而是处于一条巷子里,对面雾气氤氲中,还能看到几栋西式小洋楼。
这是?萧益阳满脸的震惊,原本坐在凳子上的他对于忽然出现在这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环境里,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萧漠然,一回生二回熟,尤其是在看到前面不远处蹲坐在墙下,嘴里不知道骂骂咧咧说什么的囚犯,立即反应过来,温四月把他们带进了囚犯的记忆里。一把眼疾手快拉住想要上去将囚犯按住的萧益阳,十九,这是他的记忆。
萧益阳硬生生地顿住了手脚,眼里全是难以置信,扭头朝温四月看了看,得到她确认的眼神,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这他妈太,太太玄妙了。
而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从囚犯身后的窗户里传出来,这腿,真他妈美,难怪那多吉那喇嘛为你要生要死的。
是赖老三的声音。
萧益阳一下就气血上涌,马上冲过去。
他也认出来了,为何觉得这里熟悉,这里不就是表哥画室后面的小胡同么?
但是却发现,这囚犯像是没看到自己一般,从而也没有阻挡他,所以他爬上了旁边堆砌的有半米高的瓦砾,高度刚好够自己往窗户里探进去。
目光在看到画室里的场面时,他整个人就像是被雷击过了一般。
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孩儿,此刻正用那下贱的方式抱着那些男人,满脸的表情都写满了享受两个字。
但这还不算完,她的声音和那些男人的声音一直在耳边交错着。
我们与那些喇嘛比如何?
萧家那小子也这样让你快活么?
然后他听到小雪满口的嫌弃,那个傻子不解风情,让我好几次都没得手。
这话叫他想起,好几次他们晚归,小雪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动人的眉眼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说晚上不回去好不好?这样大家就不会发现他们玩到晚上才回去,也许就不会被责骂了。
他当时只想,晚上女孩子住在外面不好,叫人家知道了会说闲话。
于是他坚持回去。
现在想来,很是觉得可笑。
而这还没结束,那些他从未想过的污言秽语就这样从小雪的嘴里说出来,他甚至听到了小雪根本就对他没有意思,她厌恶了他们一家高高在上,还曾经勾引过自己的父亲。
只是也没成功。
也试图勾引过佟桦,可惜佟桦的眼里只有画只有艺术,没有什么男女之分。
至于小雪所做的这一切,她只是想要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像是萧太太那样每日养花弹琴画画,而从不担心这每日的柴米油盐。
她厌恶极了这种苦日子,害怕自己成为她母亲那样的人,往后只能给别人家做保姆换取那点可怜的生活费,所以她利用自己的美貌,想要趁着年轻改变自己的命运。
偏偏遇上了萧益阳这个一根筋。
她还朝赖老三他们埋怨,萧益阳耽误了她,虽然她借着萧益阳的关系,认识了不少公子哥,但大家都知道她和萧益阳的关系,根本就不给她机会。
终于,等到了萧益阳入伍,她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萧益阳,去寻找别的机会了,没想到萧益阳这该死的,还让他的那些兄弟帮忙照看着自己。
萧益阳把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她恨极了萧益阳,此刻正怒骂着萧益阳,不过又庆幸,幸好,多吉对我好。多吉对她好,给了她想要的一切,也不在乎她到底跟多少男人睡过。
只是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那些喇嘛让她来陪赖老三他们,是要她死。
温四月和萧漠然就站在巷子里,没有怕那么高,没有看到里面那活色生香的场面,但话语却听得清楚。
萧益阳从上面跌下来了,整个人就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在看到萧漠然和温四月后,露出一个苦笑,他说得对,继续查下去,我是自取其辱。
果然,囚犯说他用命担保,他的话是真的。
就是真的。
走吧。到了这一步,温四月也没打算继续去另外一段记忆了,毕竟那些喇嘛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都死了,不然的话法阵也不会废弃。
只是温四月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的现场会是这个样子。看来自己这前世见识也不算太多。
她但凡晓得会是这样,小雪在萧益阳看不到的地方,口里句句都是诛心的话,那她就不会把萧益阳给带进来了。
从记忆里出来后,很是担心萧益阳。
囚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萧益阳整个人肉眼可见瞬间萎靡下去,觉得奇怪,皱着眉头说了几句挑衅的话,萧益阳也没搭理他。
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们忽然安静下来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壮着胆子朝温四月问,他,他怎么了?
没事,我们送你回去。现在萧益阳这个样子,温四月肯定不会让他把囚犯送回去,心神不宁,哪里能骑车?
但萧漠然一个人,她更不放心给放出去,就这香饽饽体质。
于是和萧漠然商量了一下,打算将这跟失了魂的萧益阳给安置,没想到萧益阳去忽然站起身,我送他回去,萧家的男人没这么弱。
话是这样,只是下一刻他就没绷住,朝萧漠然问:五爷爷,为什么?他对她那样好,小心翼翼如宝贝一般捧在手心,知道她心思敏感,所以处处照顾。
可为何自己的这些好,在她的口中都变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她把我当什么了?萧益阳不明白此刻自己心中到底是难过还是痛心,还是怨恨,反正就是让他极其地痛苦。
人心不一,一座山每一双眼睛看到的样子都不一样。你没有错,她应该也没有错。萧漠然以为,萧益阳的确是站在小雪的角度想了,可是却站错了,小雪要的不是他的那些小心翼翼地维护,她要的就是真金白银而已。
而小雪也没错,她从萧益阳这里要的身份地位和钱财,可是萧益阳没给她,她换另外一个人,站在她的角度也没错。
唯一错的就是他们不该遇到。
萧益阳沮丧过了一阵子,整理好情绪,也要将囚犯带回去,没想到这个时候囚犯却挣扎着不愿意回去,别送我去,她会来找我的。
他口中的她,正是小雪。
我一会儿就将她招过来,不会让她再度出现了。温四月向他保证。既然不用照顾萧益阳,那么对于已经出现异变了的小雪魂魄,就按照规矩处理得了。
难不成还真让他成为厉鬼害人么?
囚犯虽然隐隐觉得温四月这个年轻丫头很厉害的样子,可他还是信不过,他亲眼看到小雪的鬼魂来找自己了,怎么都不愿意配合。
他不配合,温四月只好拿出头盖骨,不过招魂之前,还是朝萧益阳看过去,确认一下他似乎能承受得了,毕竟一会儿小雪的魂魄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益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经过去这一坎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五奶奶您动手吧。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所以他心里对小雪有一点怨恨。
她居然曾经勾引过自己的父亲和表哥。
还有,如果不是五奶奶帮忙,是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小雪骗了?
如今,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感情和痴情,像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彼时正在想办法把头盖骨弄回来的小雪并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所作所为,萧益阳已经全然知晓了。
她虽然不想见到萧益阳,但还是琢磨着,要不借萧益阳之手,让他亲自把头盖骨给自己送回去。
又怨恨温四月多管闲事,不然就自己从多吉那里得来的图纸,她完全可以借着他们用来复活活佛的法阵,让自己重新借尸还魂。
43. 第 43 章 二合一
她也不知道萧益阳将那囚犯带了出去, 毕竟那囚犯身上沾了尸油,自己又恐吓过他,根本活不过三更时分。
只是按照记忆去了萧益阳家中, 却扑了一个空, 心中越发不耐烦,整个魂魄身上的戾气就越发重了,这个时候偶然发现曾经萧益阳送给自己的一棵相思树。
相思树种在萧益阳家外面不远的一处公园中,那时候小小的一棵苗, 是萧益阳从蒙古人手里买回来的, 当做献宝一般送给她。
她觉得可笑至极,尤其是晓得萧益阳买这棵相思树花了几十块钱后, 心中就像是吃了一块生肉那般难过。
她那时候看了看身上萧益阳的姐姐换下来送给自己的旧裙子, 她也想穿新裙子,萧益阳为何不拿这几十块钱给自己买条新裙子, 而是非要买这没用的东西呢?
而且这相思树不是南国物种么?在这北方怎么能活得了?但她为了保持自己在萧益阳心中的好形象,还是忍住了怒火,笑着朝他说谢谢,还夸他浪漫。
然后两人一起亲自将这棵小树苗种下。
萧益阳伺候就悉心养护,没想到居然给养活了。
如今她的魂魄到了这公园一角,远远地便感受到了那相思树果然还茂盛地活着。
这是当初他们俩亲自一铲一铲泥土栽下的,有着他们两人的气息。
她也是来借着这相思树的气息, 寻找萧益阳罢了。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 这大晚上的萧益阳没回家休息, 居然还在外面到处浪?这不就是他自己作死么?
坦白地说,她死后她恨过很多人,但最厌恶的,其实是萧益阳。
是萧益阳把自己给毁掉了, 如果不是他在自己身上烙下了标签,自己怎么可能跟那些身上带着牦牛臭味的喇嘛们在一起?
完全可以在他走后,另外寻到一段璀璨的人生。
可是都因为他!
此刻的小雪想起这些,眼睛里满是血红,一把朝着那相思树杆捏去,顿时好好的一棵粗壮树杆从中间断裂开来。
她却没有半点可惜,也没有半点留恋,立马借着那点薄弱的气息,朝着萧益阳此刻的方向追过去。
只是越走就觉得越奇怪,为什么这个方向,好像是去城外的监狱?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过即便发现了什么,现在也没用了,都这个时候了,那个侥幸还活着的囚犯也已经死了。
所以她心里其实并不惊慌。
这一路追着,大抵快到出城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夜幕里的萧益阳,只是看到萧益阳摩托车后面载着的人,眉头不由得拧在一起。
这个囚犯怎么还活着?
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魂魄俯身一个冲击,直接朝着萧益阳的摩托车撞过去。
既然这囚犯还没死,还像是被他带进城里了,那他们俩就一起死在这里算了。
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桥,只要自己撞过去,这摩托车就会无声无息地掉到桥下,这个时节的河水已经干枯了,满河底都是数不尽的石头。
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莫说是人了,就算是那摩托车,也保不住全尸。
萧益阳和那囚犯此刻并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萧益阳正踩着油门打算一口气冲上桥。
而就在上桥的那一瞬间,恍惚间他就像是看到一张熟悉却狰狞的脸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
他是下意识地捏住了刹车,将摩托车勉勉强强地停了下来。
而身后的囚犯则吓得浑身发抖,恐惧地大声喊叫着,她,她来了,她果然不会放过我!然后跳下摩托车,抱着头要逃。
不过马上就被相对于已经冷静下来的萧益阳给一把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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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且中路(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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