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吴家英就去医院附近偷偷将毛翠玲的尸体挖出来,在城外找了块坟地像样地埋了。
只是做完这一些,也是大年三十了,他的身体也走到了极限。
也是大年三十那天,邻居只看到吴家英不知道抱着什么,一个人高兴地自言自语朝着城外走去,然后就再没有回来,他家里的灯火也没再亮。
原来在埋毛翠玲的时候,他给坟留了个口,大年三十这天他的大限之日,他便提前半个小时钻了进去,和毛翠玲的尸骨一起躺在棺材里,然后拉了提前准备好的绳子,顿时坟垛上的泥土滑下来,彻底将这出口给埋死。
又说温四月,那天大家在公路上听到山里传来的惨叫声,进一步相信了萧漠然的话,这温四月果然是武行出身的,不然怎么能把那小偷打得惨叫连连?
于是也不敢惹。哪怕有人猜忌,她是不是把小偷打死在山上了,也不敢质疑,只想着等到了县城后,偷偷去报公安。
没想到她才下来半个小时不到,就有人看到那小偷从山上也下来了,只不过是在离车不远处的地方。
见着他扶起藏在沟里的自行车,往城里方向去了。
这件事后,第二天车程一路顺利,只是因为耽搁,所以又是大半夜到县里的。
两人在县城里从拖拉机转到马车,总算在腊月二十七这天半夜到村里了。
温老头连夜从被窝里爬出来,本来是想看看温四月的,但是目光却一下被那只大公鸡给吸引了过去,宝贝得紧,见温四月和萧漠然将大公鸡那样粗暴地关在鸡笼里,当即急忙去打开鸡笼,还不忘朝温四月指责着,孙女婿你不懂,你难道还不懂么?怎么能这样对待这大宝贝?
然后不顾温四月的劝说和阻拦,直接带去自己的屋子里养着了。温四月见此,只能提醒他,窗帘拉好,别让打鸣。
就怕黎明时分,这公鸡管不住喉咙,起来打鸣,那可就要命了。
老头子不耐烦的声音隔着房门从屋子里传来,晓得晓得,这还要你个丫头片子教么?
温桔梗则催促着温四月和萧漠然赶紧去休息,赶了这么几天的车,路上又是天寒地冻的,快些把面汤喝了,睡觉去。她还以为温四月他们昨天就能到的,早就提前在屋子里生了几天的火,如今屋子里烧得暖烘烘的。
这几天的确没能好好休息,行李温四月也没多管,和萧漠然直接去休息。
这一觉醒来,没想到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温四月披头散发地开门出来,见温桔梗从灶房里出来,手上湿漉漉的,显然是洗东西,怎么不叫醒我们?爷爷呢?见他房门是扣着的,多半是不在屋子里了。
果然,只听温桔梗笑道:那鸡长得奇怪,他一早就拿麻绳牵着,带去村子里炫耀了,还没回来呢。说罢,急忙与温四月打了热水来洗漱,说起了自己回来后,因带着一大堆东西,引得村里人嫉妒的场景。
家里穷又没什么男丁,所以从小总是被欺负惯了。现在大家又觉得开了高考,萧漠然势必会抛弃温四月自己回城的,没想到萧漠然不但跟着回来过年了,还给买了那么多东西。
而且好些都是县城里的人没见过的。
温桔梗越说越高兴,我那发卡,村里好几个人都说来跟我换了,可是我想着总是你送的,便没答应。更何况今年的年货充足,家里也不缺粮食,所以有人开价到十斤洋芋换,她都没答应。
温老头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全村人都知道温四月和萧漠然回来了,还给他买了一只城里的大公鸡,模样好看得很,都想着借家里去养两天,没准来年母鸡就能孵出这样一窝小鸡仔。
不过温老头怎么可能借?自然是一一回绝了。
这腊月二十九一过,就是年三十。
贴春联剪窗花一样不少,一家人大早起来忙到傍晚左右,家门口也随着邻舍家里一样,鞭炮声次第响起,属于人间的烟火从各家各户的灶房烟囱里缓缓升起,温四月看着身旁的萧漠然,和满桌的菜,有些恍然如梦。
就在去年,他们家过年最好的菜,还是半碟小葱拌豆腐,而如今却是鸡鸭鱼肉一样不少。
而年夜饭前,温老头又出去了一趟,他一走温桔梗就有些生气,爷真是的,咱们今年是宽裕,可那都是沾了妹夫的光,他倒是好,直接拿去送给阿贵家里。
原来刚才,温老头把家里的年夜饭都偷偷匀了一些,给阿贵家里送去了。
温四月不以为然,罢了,你也说咱们宽裕,别计较了。主要是,她昨天下午看到了阿贵奶奶,也没多少日子了,送就送吧。
计较这做什么?
吃完年夜饭,这乡下也没什么娱乐,即便是镇子里也耍不起狮子,更不要说办什么庙会了,要看得去县城里。
所以宽裕的人家一叠苞谷米花,半斤二锅头,也就开始守岁了。
温家这边,温四月和温桔梗是姑娘家,不必她俩来守,以前都是温老头自己守,如今有了萧漠然,自然是萧漠然从温老头手里接过旗杆。
温四月觉得这大可不必干坐一夜,所以温老头一睡觉,便将萧漠然喊来睡了,第二天趁着温老头还没醒,又叫萧漠然起来做个样子。
大年初一走亲戚,家里没几个亲戚了,倒是温桔梗奶奶家那边来了人。
以前也没见他们来过,这如今来目的不要太明显,温四月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绝对不可能叫他们将萧漠然给家里置办的年货都给顺走。
哪里晓得桔梗去了城里一趟,如今胆子大了许多,不但敢当面怼自己那几个叔叔,还开始咬文嚼字地骂他们。
倒是叫温四月有些刮目相待。
最后那些人是给气得摔门回去了,只是事情却没有这样完,这初五六的时候,就听到桔梗奶奶家那边开始说她的流言蜚语。
好在乡里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家,自然是没有相信的,但还是把桔梗气得不轻。
恰是这个时候,听大队长说隔壁山里开了个硫磺厂,大批招工人。
进了厂子那就是等于铁饭碗,村里人是挤破了脑袋也去报名,温桔梗也跟着去了,这进了厂子,总是比种庄稼抢工分要强。
只是这厂子也不好进,要么上面有关系,要么识文断字。
温桔梗也是亏得在城里补习了一段时间,多认识了一些字,又跟温四月他们泡在图书馆那么久,看的书也多,原本腼腆的姑娘如今也自信大方起来,自然就被录取了,还是在办公室里。
这消息一传开,可是在村里炸开了锅。
村里几十个人去了,最后录用的不过十来个人,而进办公室的,居然只有温桔梗,消息一传开,马上就有人来温家管温桔梗提亲。
头一个来的,便是大队长肖福贵,给他儿子肖国信提亲。
原本当初肖国信是瞧上文工团里的一个姑娘,奈何人家城里人,怎么可能留在这山窝窝里?所以自然是被拒绝了。
按理,有人上门提亲,而且还是好几拨,温桔梗该高兴才是,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我要是没这份工作,只怕他们睁眼都不会瞧我一下,如今说得这么好听,不过是瞧中了这份工作罢了。所以,她不愿意,很是担心爷爷会因为自己的年纪大了答应了亲事。
此刻正急得团团转,找温四月出谋划策。
别担心,咱爷爷不糊涂呢。温桔梗的姻缘不在这里,老头子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果然,老头子耐心地听完各家的媒人天上地下夸了一圈后,才缓缓地吐了一口烟,那什么,我家四月丫头,迟早是要和她男人进城的,指望不住了,我一把老骨头,往后就只能靠桔梗了。
媒人们也连连称应,那是,怎么说桔梗是亲孙女,往后肯定是要靠她才是,不过您老放心,咱们这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回娘家就是跨一个门槛的事儿。
可温老头的意思是,那也不成,我得一个屋子里,不跨门槛。不然这老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往后谁管我?我现在就这么说,想娶桔梗可以,得住到家里来,往后生的娃儿,有一个男娃儿都和我姓。
于是他这番话直接把人给劝退了,哪怕温桔梗的工作再怎么叫他们喜欢,也只能放弃了。
但也有那不死心的,先是劝温老头,您老也别这么死心眼,现在不都是讲究男女平等么?你看县城里那墙头上,还写男女一样呢。
温老头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一样,叫你们儿子来我家怎么就不行了?
还真是不行,做爹妈的要面子,哪里肯丢这份脸?让儿子做上门女婿,又不是家里死绝了?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所以又只能让年轻人来劝温桔梗。
可温桔梗心思不在男女之情上,如今她自己有好工作,妹妹有好归宿,根本就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任由年轻人们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她就拿温老头的话来一律回绝了,想和我结婚可以,上门。
一句上门把所有人的路子都给堵死了。
硫磺厂正月初十就要动工,因路程有些远,她搬去了新宿舍,温四月原本也是计划过完元宵才回城里的,这几天便在家里陪着温老头,顺便翻看萧漠然送的书。
没想到十三那天晚上,忽然听得一阵鞭炮声响起。
就响了一柄五毛的炮仗。
她翻身从被窝里爬出来,一面急忙穿上衣裳要出门。
怎么了?萧漠然疑惑,见她穿衣也赶紧跟着穿衣。
阿贵奶奶怕是没了,你听这炮仗就是从他家那方向来的。年前就看着老太太没多少日子了,哪里晓得会这么快。
而她这么着急起来,并不是急着去阿贵家里帮忙,而是担心温老头。
果然,她起来刚打开门,就见温老头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两眼无神地盯着那浓郁又呛人的烟。
公鸡蹲坐在他的脚边,似乎也嫌弃老头子吞云吐雾的呛,脑袋给拼命地埋在翅膀下,温四月才发现这公鸡脖子挺长的。
爷?温四月喊了一句,见他没反应,从他旁边跨进屋子里,找了大衣给他披着。
温老头似乎才恍然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烟枪,抬头看了看他们俩,艰难地挤出一个笑,眼里的光芒明显黯淡了不少,爷没事,没事。说着,扶着门框要起身来,整个身体都颤颤巍巍的。
温四月见此,赶紧过去扶着他,便听到温老头颤抖着声音说:四月,咱过去看看吧。温老头想,自己得看素芬最后一眼。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温老头往阿贵家去,那公鸡紧随其后跟着,像是只看家狗一样,紧随着主人的身影。
阿贵家这边,他叔才从隔壁借了各家的煤油灯,见着温四月一行人,招呼着进院子里。
阿贵奶奶的尸体放在堂屋里,就躺在门板上,门板下面,烧了一堆斗纸。家里就一盏煤油灯,所以还没顾得上给她收拾换寿衣。
温老头瞧过去,眼圈就越发红了,招手喊着阿贵他二婶,老太太去了一会儿了,快些给她收拾吧。她一辈子最爱干净体面了,在门板上躺了那么久,头发也没人去梳。
阿贵二婶应着,灯点上了,马上就给老太太收拾呢,您老到那边火塘坐着,这天寒夜冻的,别坏了身体。
可是,等了好久,阿贵二婶和几个侄媳妇才给老太太收拾,这个时候尸体早就凉透了,僵硬不已,那寿衣都穿不进去,几人也不大懂,就强行换,只听咔嚓一声,特别清楚地从堂屋里传出来。
27. 第 27 章 二合一
也是没在意, 想着此前条件不好,哪里有什么寿衣?连席子都没有一卷安置呢?所以根本没在乎。
把尸体强行塞进寿衣里,便喊了小伙子们把早已准备好的寿材抬过来, 垫上了两层盖面, 就将尸体这样放进去了,尤其不讲究。
温四月他们离堂屋远,并没有听到阿贵奶奶骨头被折断的声音,直至此刻听说已经请老太太入棺材里了, 温四月夫妻俩才扶着温老头过去瞧。
温四月一眼就瞧见那寿材, 本来想说温老头几句的,但是见他因为阿贵奶奶的去世, 而整个人失魂落魄的, 也没再说什么了。
原来阿贵家里条件并不算太好,他家孩子七八个, 能挣公分的没几个,还有个没断奶的奶娃娃呢。
所以如何给老太太置办得起寿材?这还是几年前斗地主的时候,一户人家里抬出来的。
当时原本是要给一把火烧掉,但的确是好东西,最终没舍得,温老头也就花了血本给买回来,好叫自己往后老有所归。
这寿材一直放在他房中那墙根地下, 上面堆满了杂物, 温四月进城之前, 还看到呢。
谁曾想如今却在阿贵家了。
自不必多说,必然是爷爷发现阿贵奶奶大限快到了,才给送她的吧?
连自己的棺材都给阿贵奶奶,可见爷爷对阿贵奶奶的情, 远比自己所预想的那样深刻多了,这叫温四月也越发担心起温老头。
亲戚朋友们挨个过去瞧,一会儿石灰送来,给填满了棺材,就该给盖上了,等着入土之前再开棺,就有诸多讲究,生肖相冲的,或是外人等,都是不能瞧的。
所以如今温老头红着眼眶,拄着拐杖站在棺材前瞧,温四月也只能陪着。
这一眼瞧了,往后就再没了。
只是不过多会儿,外头就听得有人喊,石灰送来了。
于是温老头终究是被从堂屋里请出来了,本村也有负责丧事的班子,眼下已经砍来了竹竿柏树枝,开始在堂屋门口搭建灵堂,五颜六色的纸花扎了上去,不过个把小时,就灵堂就有模有样了。
手写灵牌跟着香纸蜡烛供上桌子,班子里的人瞧了时间,准备凌晨四点二十分钟开始起经。
这乡下没有什么娱乐,除了红白喜事,聚集不了这么多人的,所以这个时候大人们悲伤,孩童们却是最开心的时候。
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各自忙着,顾不上他们,饿了则等着吃白喜人家的大锅饭,而且还有热闹看,丧事班子的人会穿上唐僧的衣裳,唱唱跳跳的,他们觉得甚是有趣。
还有走什么奈何桥过什么黄泉路,亲戚们一人半截竹竿做拐杖,另一只手捏着一炷香,一个个披麻戴孝跟在念经的先生身后转圈圈或是磕头,长长的一串人,似乎怎么都转不完。
尤其是到了晚上,到处都点着白蜡烛,夜里的乡下可没有这么亮堂过,有的人家煤油灯一个月几乎没点一次,天黑前就吃完饭洗完脚,早早到床上去。
所以也有那顽皮孩子,最是欢快,有的不等蜡烛燃尽,就偷偷给拔回家去。
据温老头说,小时候温四月也干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她已经不记得了。
如今温四月也跟着帮忙,又因为桔梗在硫磺厂里请不来假,所以萧漠然也跟着一起才算凑了两个人头。如此将来爷爷走了,也好请阿贵家的人都来帮忙,方能说得过去。
只不过萧漠然是文化人,就在屋子里在丧事班子总管的指导下,写写画画的。
而为了办丧事方便,阿贵家的土墙已经推到了,温老头就坐在土墙外面的地里,这里用稻草铺了许多垫子,中间烧着柴火,供给亲戚朋友们取暖。
温老头就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总是盯着灵堂瞧。大公鸡仍旧坐在他身旁。
温四月知道他心里难过,但人已经去了,她也没办法,只能任由老头子就那样以这样的方便缅怀。
想着过一阵子,他应该就能走出来。
元宵节,刚好是阿贵奶奶的正夜,过了今儿一宿,明天一早就出殡了,地址已经选好了,就是村北头那坡上,阿贵爷爷也是埋在那一片。
只是当时死的时候不准办丧事,他那身份又是地主,所以如今坟头包都瞧不见。
阿贵他今儿还管温四月借钱,想趁机给他奶奶办丧事,给他爷爷也立个像样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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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乔且中路(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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