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第二日,雨好像更大了,众臣站在紫微殿里忧心如焚,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指责或嘲弄天玑子装神弄鬼毫无用处是个骗子。
人力在天灾面前犹如沧海一粟,除了能寄托于祈祷,毫无办法。
“无事,便退朝罢。”梁帝有气无力地说。
大臣们朝梁帝拜下,“万岁”还没说出口,就听外头一阵喧哗,被安排守在高台的黄门班知贡年在殿外着急忙慌地说:“圣上,真人在祭祀中途吐血,言上天降罚,凡人难以平息天怒,须得借助人间天子的龙气。”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是让官家前去祭祀?”
“这么大的雨,官家龙体一旦有损,后果不堪设想呐!”
“可这天罚……”
“天玑真人不是世外高人么,他岂是凡人,这都不能平息天怒?”
“什么真人,我看是假人才对,哼!”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让雨快些停了才是头等大事。”
大臣们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梁帝不耐烦听,但要让他去淋雨,他又……不是那么愿意。
“真人还有说其他的没有?”梁帝问贡年。
“真人只说需要借助龙气。”贡年嗫嚅道:“他说……说,毕竟是因三皇子僭越帝王行为,才会引来天罚,所以,还是得由帝王向上天以示诚心。”
梁帝皱眉,问大臣:“众卿以为如何?”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他,半晌,礼仪院判事出列,道:“圣上龙体事关国祚,不得有半点儿损伤,臣以为,既是借助龙气,并非一定要圣上亲去,由亦是龙气加身之人代替前往便可。”
梁帝眉头皱得更紧,就听礼仪院判事接着说:“太子为储君,臣以为,可由太子前往祭祀,对上天以示诚心。”
萧珉萧珩同时看向礼仪院判事,一个满意,一个愤怒。
“臣附议。”吴慎朗声道。
首相都附议了,其他人也跟着附议。
太子是储君,自然是龙气加身。
太子年轻力壮,淋点儿雨没事。
只要雨能快点儿停,不要再耽误今年的春耕了。
梁帝沉默片刻,点头让萧珉代替他前往高台祭祀,这算是除了太子册封,天子首次在祀事上明确太子储君的身份。
若是明日大雨真的停了,萧珉这个太子的身份恐再难撼动,便是天子也不行。
若是没停……
萧珉换上九旒衮冕,坐在金辂车上,前往京城南郊高台。
他望着车外的雨帘,心说:希望真如王妡所言,明日定会雨停,否则他们也就不用再住东宫了。
第90章 昭陵塌了
倾盆暴雨将萧珉淋得湿透, 本就厚重的衮冕浸水后更加重,像冷铁一样压在他的肩上。
他一步一步登上高台,由始至终背脊都挺得笔直, 哪怕大雨使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到了高台上, 他稳稳站立在正中央, 环顾四周,入目众生皆渺小。
“殿下, 请趺坐。”天玑子指着中心那张蒲团。
萧珉垂眸看了天玑子一眼,嘴角微微勾起,走过去在蒲团上坐好。
天玑子见了,旋即再度闭上眼, 念着没有人能听懂的经文。
他已经在这高台上坐了两天两夜了,这雨要是再不停, 他恐怕就坚持不住了。
话说,这雨真的能停吗?
与天玑子一样, 萧珉才在蒲团上坐了一会儿就被雨砸得受不了了, 心底也不停打鼓,不太信王妡所说今日会停雨的话。
就很纠结,
一面觉得王妡没必要害他,毕竟夫妻一体, 他这个太子不好了,她那个太子妃难道还能得什么好?!
另一方面又觉得以王妡那种小心眼爱记仇的性子,说不定还真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怨而故意害他一下!
哗啦哗啦……
雨还在下。
大内在看着, 高门贵胄们在看着,启安城的百姓亦在看着。
大家都在等着,都揪着一个心。
南郊高台外, 王妡坐在车中,也在等着。
她同萧珉一道出东宫,萧珉登高台,她就坐在车中看着。
看萧珉一步一步登上台阶,越登越高,直至需要努力仰头才能看见,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高台边缘。
她一直看着那高台,半晌眼睛都不眨动一下。
那不是祭祀的高台,而是通往权力顶峰的天梯。
那真是一条无比诱人的路。
午后,瓢泼大雨肉眼可见的变小了,“哗啦呼啦”变成了“淅沥淅沥”。
“雨小了!雨小了!娘娘,您看呐,这雨看着就是要停了呀!”香草坐在车门处时不时往外张望,看到雨真的变小了,激动得不行。
王妡掀开车帘看外头渐小的雨幕,放下来,道:“回吧。”
一声令下,太子妃仪仗调转车头回东宫。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王妡合目,看似在养神,实则脑中全是飞闪的各种念头。
她多出来的那些记忆没有出错,永泰十六年的大雨在谷雨三日后停了下来,她之所以还记得这么久远的事情,盖因雨停的午后太常礼院上报梁帝,因连日大雨导致睿宗的昭陵东北位塌方,墓道积水深没膝头。
睿宗是大梁的有为之君,他的陵墓一个“昭”字,取的是“明德有功曰昭”,这样一个伟大的帝王的陵墓竟然被雨水泡塌了,塌的还是东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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