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晚上在演武场上热烈讨论的身影,明明已经累了一天,但是现在还是强打精神,片刻不停地执行着巡逻任务,全身上下都是严肃与悲寂。
黑夜中,人眼其实并不能看得像白天一样远,但是每个人都努力睁大含着血丝的眼睛,看向四周仔细巡查。
她终于找到了魏定和屠虎他们两人,还有一群身穿熟悉衣裳的士兵。
这里已经很远了,几乎已经远到了她能触及的极限。
双方人马正在厮杀。
魏定一身盔甲,和之前说是赔罪穿给她看的那一套一模一样。
但是现在看起来却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骑在马上的魏定,面带杀气,眉眼中尽是淬了寒冰般的冷意。
右手上一把重戟,被挥得虎虎生威,仿佛没有一丝重量一般。那重戟所到之处,必定有鲜血四溅。
面对匈奴多人围攻,眼中没有露出丝毫惧意,深湖般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
那手重戟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层密不透风的屏障,不仅仅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更是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全部斩于马下。
在魏定这般气势的鼓舞之下,其余士兵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面对匈奴这些作恶后逃窜的匈奴人,没有一丝的恐惧,愈战愈勇。
冷兵器的碰撞,飞溅的血液,马蹄的嘶吼……
一幕幕都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她试图抽离,却又不想走,一直看着。
这也许就是作为人类才能体会到的情感。
慢慢的,魏定他们占据了上风,战况很快就开始一面倒。
狭路相逢,一边是只想着逃窜的被迫迎敌,一边是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胜负自然是没有什么悬念。
等到这一场结束,城静枫才恍然。
她这才是真的见到了镇守边关,威名无双的魏将军。
怪不得他能年纪轻轻压住这么多老兵,怪不得大家对他如此信服,识人善用,熟读兵法,还有一身精悍的武艺。
战时身先士卒,带给将士们一往无前的士气。
这样眼神中布满冷漠的寒冰,脸颊上还溅上了鲜血的魏定,真的和平时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和面对她的时候那幅温和的模样完全不同。
等这一小股激烈的战斗结束,魏定从马上下来,伸手捡起了一片被刀剑划开的衣服碎片。
紧紧捏在手上,平静无波的眼里,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波澜。
城静枫看见这一幕,不知为什么有点不舒服。
想起魏家惨烈的过往,想起魏定在昨日教他骑马时,提起自己儿时兄长教他骑马的那股轻松,想起魏定面对她时的温和浅笑。
好像有点心疼,魏定也才25岁啊,在22世纪,大多数25岁的男生,都还在学校里读研究生,其中一半要继续读博士。
他们都是还没有进入社会的年龄,还是象牙塔中无忧无虑的学生。
但是魏定却已经默默在肩上,扛起了难以想象的沉重大山。
怎么办,突然有些心疼自家大腿了。
默默地跟着他的视角,看见他骑着马跟着一群群巡逻的士兵,在每个网点之间不停歇地巡逻,一遍又一遍,将整个网中每一条线都跑了好几遍。
即使他面上没有表情,她好像也能明白一点了。
这是在自罚?
直到天开始有些蒙蒙亮,一天一夜没有睡的魏定终于改变了路线,去到那个染血无数的地方。
又一次看见那个她下意识回避的地方,本来已经处理好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蒙蒙亮的天色下,看得更加清楚。
情绪起伏太大,看见的画面好像开始有了波浪,最后化成无数的碎片。
城静枫睁开眼,看见桌上砖红色的茶杯,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出声问道:“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住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这一边和她购买农庄的那一边完全不同,她的农庄在凉州城的保护之下,她画在地图上的那些点,却都是实实在在暴露在危险之下的。
时刻面临着生命危险,也要在这里安家种田,到底是为什么?
季关声音中有些无奈,也有些无力:“因为这里有良田,不需要花钱买,只要在这里落户,就能分到许多亩,也没有沉重冗杂的赋税,只需要上交一成给凉州城即可。”
“多得是一无所有,已经走到绝路的人愿意来,一来就有家当,等攒够了钱,在城里买下一套房,就能到城里住。”
“而且朝廷也需要有人来边关。不止是军队,还有真正的百姓,要是没有百姓到边关来,然后边关原本的人战死、老死、或是科举离开,都向京城的方向跑,那岂不是将大雍土地拱手相让。”
城静枫听到季关的解释,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定下这个条例的人。
这说法,简直是让她这个充满不是0就是1的代码思维的人大开眼界,打开了全新的视角。
嘴边呢喃道:“这律法一边是给人一条生路,一边又扩充了边关人口。”
原来这就是古代政治家的智慧和手段啊。
默默地像是曾经作为代码时的机器学习一样,将这种独特的思维模式记下,慢慢吸收,她估计是没机会用,但是了解以后,可以降低被政治家坑的几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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