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棠,如果你今夜因为我在这而不上床睡觉的话,我往后再也不理你了,我会生气的。”她又早早料到崔明棠的想法,这个家伙定是一堆大大小小的顾忌,条条框框的规矩。
崔明棠拿她没有办法,无奈地答道:“好好好,我将碗筷收拾一下,你且先睡下。”转身将碗筷拿出居室,在小厨房忙忙碌碌了好一会,就是不敢回去。
在门口的寒风中站了半刻钟,寻思着她应当睡着,才踏入室内。
沈惊鹊只着中衣,发髻松散地靠在床角,见他进来抬了下眉,“崔少监好请啊!”
崔明棠摸了一下鼻子,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脱了外衣与鞋袜,沿着床边坐好,将腿伸进被褥里。两人共盖一方罗被,共枕一块布枕。
“你怎么还没睡?”
沈惊鹊没好气地躺下,背对着他,声音有点闷,“你知道你不愿与我一同睡,是我胡搅蛮缠。”
崔明棠心底一紧,将床边的烛火吹灭,室内一下漆黑一片,他顺着躺下,身边是女子的气息,让人意乱。“我在厨房收拾。”
“一个碗收拾了半刻钟?”
崔明棠没吭声,他就是想趁着沈惊鹊睡了再进来,免得初次同寝惊扰了她。如今,只得哄哄这个爱生气的姑娘。
他向里挪了一下,大腿与她仅一掌之隔,隐约能感觉旁边的人的温热。崔明棠伸出滚烫的手搂住沈惊鹊,沈惊鹊径直顺着滚到他怀里。
“不生气了?”他呼吸有些重,从前不论是牵手还是搂抱,都没有过这样贴着全身。
沈惊鹊凑近抱紧他,将头埋在他胸膛,“我才不和你计较呢!”
她抬头,撑起身子低头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笑盈盈地摸了下他的脸,“你生得可真好看,真是白便宜了我。”
崔明棠伸手将她按下在自己胸膛,在她的额间回了一个吻,他的声音极轻,“便宜的是我。”
我想吃枣糕了(十五)
次日一早,沈惊鹊便去了延禧宫寻闻人。这是闻人被封为贵人之后,沈惊鹊第一次求见。
而她去寻陈贵人,不过是想求一个恩典,是主子准许,宫规之上的恩典。那便是应允她与崔明棠在一起。
闻人听到她所求居然是与一个内监对食,眸光微动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你怕不是疯了,你还有几年便可以出宫寻个好人家,没必要在这里耗一辈子。”
沈惊鹊笑了笑,对她的话不以为意,跪着又磕了一个头,“求娘娘成全。”
闻人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她是粗使宫婢一跃登天,许多礼仪规矩都不懂,被各宫妃子私下耻笑嫌弃,可是她仍知道需要往上爬,知道什么事情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崔少监人虽好,但终究是个内监。作为曾经浣衣局的好友,一同经历过许多不见天日的黑暗,她还是想劝一劝沈惊鹊。
“沈惊鹊,若是我不允呢?宫内禁止宫人私下对食,若我执意阻挠,那你们便是触犯宫规,轻则笞杖之刑,重则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不知为何,沈惊鹊信她,发自内心地信她,许是曾经浣衣局的数月相交,她与闻人的相像之处,她们二人都是就算身处黑暗,也能凭借一股狠劲挣出光来。
“奴婢求娘娘成全。”
闻人复杂地看着她,奴颜屈膝匍匐在地,却根骨倔强不肯屈服,“沈惊鹊,这条路,很难,你真的想好了吗?”
“奴婢,宁死不悔。”
她们二人,上一次见面还是沈长亭病重居于崔明棠的小院之时,她帮忙照顾。在经过宫后苑时,听闻久病在床的陛下身子好了些,许会经过宫后苑,她不知如何昏了脑袋,想要为自己某一个前程,装作无意地冲撞了天子。
若成,她从此便是衣食无忧,一殿之主。若败,那迎接她的便是大宗正院的乱棍处死。
她赌赢了。曾经承乾宫的袁姑姑来司药司找沈惊鹊时,她在一旁打下手,袁姑姑无意间说过她生得似旧人。能被袁姑姑说的旧人,许是后宫哪位曾经得宠的贵人,即有着三分容貌,自己又正值年轻貌美之际,她赌陛下那万分之一的旧情。
闻人想扑上去摇醒这个被爱情蒙蔽双眼的沈惊鹊,但她不能,沈惊鹊一生孤苦,如今给予她温暖的人只剩下崔典籍。她能做的,只有成全。
“好,我允了。”
嘉陵十八年的第一场雪落下,天空飘落小小的白羽毛,落在金色的琉璃瓦上,落在树枝上,银装素裹,落在宫后苑的草坪上,零零散散。
宫内的疫病逐渐走向了结束。
嘉陵帝的身子越发不行,甚至连身子都无法坐起。延禧宫成了新的恩宠,随行伺候的后妃,嘉陵帝只应允了陈贵人一位。不过一月,便升为婕妤。
咸福宫没有主位,陈婕妤盛宠,便入住进去。又新安排了几位宫女内监,首领公公负责掌家。陈婕妤从前身份地位,身边没有心腹嬷嬷,陈皇后便让她在六局一司之内挑选,从前要好的都可以拨到自己宫中。
闻人问了沈惊鹊,沈惊鹊不愿,她也没有再为难。她点名要的是沈姑姑,沈柳棉。那个曾经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凤仪女官。
从前陈皇后的心腹之人。
深宫恢复了平静,驻足在这座皇城之内,琉璃世界,白雪红墙,朵朵腊梅盛开在一片白茫之中,傲寒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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