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份不管是对她还是对祝家来说,都是累赘。常青资本早已经不是最早创立初期的时候,她把股份交出来,才能干干净净。
祝晚吟依旧看着他,你应该知道我不会签。
周濂清抬眼,你必须签。
祝晚吟轻笑了笑,周先生,你知道我哥哥为什么总是拿我没办法?因为我从小到大都在反抗他。
眼前的桌上有洗干净的水果和小小的一把水果刀,祝晚吟低眸,随手拿过水果刀转了半圈对着自己,将锋利的刀锋抵在自己左侧的颈动脉上。
周濂清目光骤沉,抬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祝晚吟看着他,眼中笑意缥缈,周先生,你要想让我签字,用这样的方式或许会比较有用。
她淡淡看了眼他的手,但我看,你舍不得啊?
他力道这么重,握的她手腕生疼。周濂清盯着她颈侧冰冷的刀锋,将她手上的水果刀拿下来。
他目色冷冽,沉声道,祝晚吟,你给我安分一点。
他真该庆幸她被送到他手上,让他亲自谈判。否则若是程扬要她签字......
周濂清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看他,分明是担心她。再冷漠也没用。祝晚吟往后靠到椅背上,轻叹道,好啊。
推迟的晚宴定在明天,晚些时候我会让人给你送身礼服过来。周濂清指腹轻碰过刀锋,淡声道,任何事情,都不要再试图反抗。
祝晚吟低头笑笑,好。
风将合同纸页的角吹拂起来,祝晚吟抬手轻轻压回去。
院子里蜿蜒的小路上有人跑过来,是之前见过的那个女孩子。祝晚吟依稀记得,昨晚给她喂药吃的似乎就是她。
阿闻哥哥。
她笑着跑来,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上衣和短裙,青春洋溢。
周濂清将那柄小匕首放回去,拿过杯子倒了杯水。夏禾跑到他身边,扶着他的肩半倚在他身上。
她喝完半杯水,还在喘气。
像是刚刚运动完,额头上还有薄薄的汗。鬓边的碎发也浸着汗水。周濂清抬手将她耳边的头发拢到耳后,夏禾朝他笑笑。
二小姐,你起来了啊。她看向祝晚吟, 你昨天发了好高的烧,还好及时发现了。
祝晚吟抬头看她,谢谢你照顾我。
夏禾笑着说,不客气。
该吃午饭了。周濂清站起身,对夏禾道, 去换身衣服。
好。
第二天傍晚送来的晚礼服是周濂清挑的,深酒色抹胸长裙,裙摆上是手工刺绣的玫瑰花瓣,外拢着一层薄纱。
不隆重不单调,恰到好处。
她不知道今晚祝言迟会不会在,就算不能入场,她想他也会想办法去找她的。
祝晚吟眼看窗外落日尽沉,起身去换上礼服。
周濂清推门进来的时候,她刚换好走出来。他站在门外,静静看着她出声问,好了吗。
祝晚吟手还在背后,她放下手朝他走过去,停在他跟前转过身,拉链还没有弄好,你帮帮我。
背后的拉链只关了一半,在腰上方的位置。
周濂清往前走进来关上门,伸手帮她。
他垂眸将她的头发往一边的肩上拢,目光碰到她背后的肌肤,微微弯曲的手指关节若有若无地触碰到那片肌肤的温度。
他压下目光,心无旁骛地将她裙子的拉链关到底。再将她柔顺的长发放下来。
好了。
祝晚吟转身看他,周濂清退后一步重新开门,跟我走。
房门被打开的一刻,祝晚吟上前两步将门又关了回去。
周濂清低头,唇离她额角便仅剩微末的距离。她踩着细高跟,倒是高了许多,额头可以碰到他下巴。
他停在原地没动,她身体如此靠近他,彼此都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
祝晚吟一只手按在房门上,抬头看着他, 周先生,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他说话时气息拂过她眉目。
祝晚吟轻声问,你结婚了,我怎么到现在也没见过周太太?
她不在这里。
那夏小姐算是你的什么人?
不重要。
周濂清淡声回答,偏头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压着门的手带下来。
祝晚吟笑了声,是吗。
那好。
她更近地上前两步,推着他的肩将他压到房门上,双手紧紧搂上他的脖子仰头吻上去。
她的气息和再直接不过的深吻,顷刻便能将他所有的清醒和理智土崩瓦解。一瞬即迸发所有压抑的、最本能的欲望。他几乎失去了推开她的力气。他被她义无反顾地拽入沉沦。
她似乎清楚地知道她随时可以令他无法抗拒,全身心都毫无保留毫无犹豫地纠缠着他。
周濂清扶着她的肩,几次也没能推开她。他身心皆被如海的浪潮淹没,他想更深切地吻她,拥抱她,触碰她。忘却所有时间。
他终于推开她了。
祝晚吟皱着眉,肩膀疼地她想落泪。周濂清呼吸沉重,深邃晦暗的眼底似夹杂着无声的恨与怒,低声字句警告,祝晚吟,你想干什么。
你明不明白什么叫自尊,什么叫自爱。
她好像还是真的疼哭了,没能忍住。她觉得他力气大到几乎能捏碎她的骨头。祝晚吟挣了挣,一点用也没有。
我不明白。
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灯光。她低着眼帘,尽管有眼泪落下来,声音却无比平静轻缓。她像是在对自己说话,像是在与回忆说话。
我只知道我的周先生会保护我的。
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相信。
周濂清放开她,没有温柔可言,祝晚吟向后退了一步。
他不再看她,一只手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转身打开门,侧眸淡漠地丢给她一句话。
跟我走。
光亮从门外照进来,祝晚吟动了动眼睫,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跟着他走出房间。
今夜的月明亮高悬,湖上的水涟漪倒影。
按周先生在信中和她说的,这是相思。
那是最后一次分别,他在她睡沉之后离开,留下的一封信。
晚吟,
今夜我走时,看到天上的月亮清白明朗。完整地映在庭院的池水里,安静凄美。
记得金阁寺里的一句话吗。
尽管没有风,可我仍觉得池中的月亮都变得粉碎。
今夜的我便是如此。
我在想你。
从我在你身边时起。
不知道你在梦里有没有见到我。
只是我走时水上没有涟漪,天上的月亮却变得粉碎。看来我也早已分不清是水映月,还是月如水。
晚安。
好梦。
周
40. Chapter40 40
夜幕落下, 云星混迹。
祝晚吟独自一辆车,望着窗外陌生的道路。她想了很多,又什么也没有想清楚。
可是她知道, 周濂清是真切的。他的人是真的, 情也是。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车开了不算久,停在某处气派大院附近。
祝晚吟从一侧的门被带入场, 乘电梯上楼。晚宴看起来很高调,但并不隆重。受邀入场的大概都是江城有身份的人。总之更像是一场朋友之间的聚会。
宴场富丽通明,陆陆续续地有人进门。祝晚吟站在二楼往下看, 百无聊赖。她观察着这里四处的布置和来去的通道, 无意识地转着手上的玉镯。
附近虽一直有人看着, 不过倒是没有太过限制她。她随意走一走也没关系。
周先生。
楼下一道寻常的声音牵走她的视线。
祝晚吟侧眸望过去, 看见他站在那里。旁边的长桌上高地不一整齐堆满的酒水,三三两两的人随之朝他走过去。
他笑着,那笑意和她过去见过的笑都不一样。游刃有余, 肆意虚妄。好像怎么也落不到眼底。
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
不是夏禾。
松霜绿的长裙,迷雾清风。就像一抹仲夏夜之梦, 很美。他的领带与她的裙子相衬, 她站在他身边,旁人看去就像一幅画一样。天造地设。
有人叫她周太太, 他们在说什么, 却是听不太清。这么久,她终于见到他的周太太了。
祝晚吟静静望着她,良久才想起收回视线。
她低眉笑了笑,看着手腕上在灯光下透着清色的玉。恍惚看见了江南清水。她最常想的总是最初遇见他的时候, 那似乎是她最好的记忆。
每当她陷在不可名状的漩涡里,就会本能地去想到那时的场景。一幕幕像是水墨画,在她记忆深处日渐清晰。
夜开始深。
渐渐地似乎所有人都到齐了。有人在主台上讲话,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掌声。
恭喜程总,也恭喜常青资本企业长青。
让我们共同举杯,恭喜程先生。
......
楼上同样有不少人,大家都象征性地举杯饮酒。祝晚吟站在原地靠着围栏,哪里也没有去。
程先生。
他就是程渭淮。
她望着楼下那个被众人围拥的男人,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看上去儒雅随和,和其他的企业家不太一样。
和祝言迟说的也不太一样。
祝晚吟看着他的时候,下一刻却是不经意撞上了那人抬眸而来的目光。
程渭淮像是完全知道她的存在,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所在的位置,锁住了她的视线。祝晚吟微怔了怔,也忘记了避开。他眼神平稳遥远,带着浅淡的笑意。凝视她时像是透过她的眉目在看另一个人。
祝晚吟回视他,而后见他笑了笑,随意地朝她举了举酒杯。
不知道为什么,祝晚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深不可测。看上去如此平和,却又似乎暗藏危险。
她指腹抚过手腕,抬头环顾四周,找到楼梯之后打算下楼去。祝晚吟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原本站在角落的两个人跟了上来。还有那天见到的那个红头发的男生。
他朝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也没拦她。
祝晚吟转身继续走。
裙摆有些长,她拎着些下楼去。可刚走到楼下,就被一边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祝晚吟向后踉跄,险些摔倒。好在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扶稳了她。
谢谢......
她抬头,话音顿了顿。
抱歉,二小姐。
傅寒山看着她,扶她手腕的动作变成往下牵住她的手,他含笑问,当做赔罪,能请你跳支舞吗。
眼下宴会上放着音乐,确实有人在跳舞。
祝晚吟回神还没说什么,叶辉便已经上前道,不好意思少爷,二小姐今晚不受邀请。
好,没关系。傅寒山看向她,惋惜地轻搂过她的腰贴耳过来,真遗憾。
他轻碰了碰她的脸,简单随意的礼节。傅寒山退开之后,牵着她的手没放开,他笑道,那我们下次。
他目光温柔明净,在她手背落下一吻后与她分别。
叶辉只觉得这些少爷个顶个地风流。
而祝晚吟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前认真看她的眼神令她半晌未有反应。
他刚才贴近她耳边时,声音很轻地对她说:签字。他是让她不要反抗,顺从他们的意思签合同吗。
祝晚吟垂眸看着光彩的地面,静静地思考着。
二小姐。
轻柔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再抬眼时,才发觉有人朝她走过来。
你好,我叫宋霏霏。
眼前的女人朝她笑着打招呼,祝晚吟渐渐回神。看着她清丽的眉眼,你好......
她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拢着裙纱,察觉自己说话声音也似乎有些发紧。祝晚吟凝神弯了弯唇,回应她, 周太太。
她对这称呼十分陌生,又像是熟悉的。祝晚吟只觉手腕上冷清的玉镯在渐渐发烫,炽热地烙印着胸腔。
她没有看眼前的男人,只敛着眸子望着他的领带,好似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难过。连注视他眼睛的勇气也失去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只在言语中的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证了什么。面对宋霏霏,她只是站在这里,就轻易将她过去自欺欺人的不顾一切都粉碎了。
祝晚吟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感到什么,她不知道。
她想,是不是正如她的父亲和姐姐所说的,她骨子里和那个女人一样,放荡轻浮,毫无廉耻。
如此不堪。
周濂清看着她敛下的眼睫,心肺如窒。那样的疼蔓延至五脏六腑,尽是空荡的冷。
她从来都是那般张扬的存在,从他初见她时便是。一如绽放的玫瑰,带着对着世界反抗的刺,坦荡热烈,灵气动人。他无法抗拒,接受了这份礼物。现在却似自己亲手在一步步摧毁她,折断她。
此刻站在这里的她失去了那份肆意的灵气,她在枯萎,在凋零。
之后有许多人似是得知她的身份,会过来与她交谈。但她没有灵魂般,回想起来也都不记得说了些什么。
等她在想起来去找周濂清的身影,便只剩他一个人了。宋霏霏不在了,他在和别人讲话。
再然后,他请了一位小姐跳舞。
白色礼裙的女人,有着和宋霏霏不一样的美。她是落落大方,偏明艳的美。
看起来他们是相识的。
叶辉在她身边,祝晚吟看着眼前长桌上交错摆满的酒水,随口问他,那是谁?
叶辉看向她,二小姐是问和周先生跳舞的那位小姐?
祝晚吟点点头,你知道吗?
知道。叶辉跟着周濂清也有几年了,何况这事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人不知道。
周先生的初恋啊。
二小姐不知道倒是正常。
初恋。祝晚吟怔然过后轻笑了笑,原来周先生还有初恋。
她随手端了杯酒晃晃,不过也是,都三十多岁的男人了,没有才奇怪。
叶辉也笑了笑,和她聊道,当年闻哥和应小姐的事大家都知道。本来两个人都要结婚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分开了。
是吗。祝晚吟轻声问,他们在一起很久吗?
叶辉道,应该挺久,大学时候就在一起了。
祝晚吟看着灯光下,即便是在人群在也十分夺目的两个人。他们舞步缓慢,在低声说话,相互看着彼此的目光都是十分温柔的。是未能携手的旧爱,也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她问,应小姐叫什么名字?
叶辉说,应浅浅。
应浅浅。祝晚吟重复了一遍,忽然笑起来,她看着叶辉道,宋霏霏,应浅浅。原来你们周先生喜欢这个调调的?
叶辉扬了扬眉也笑道,可能。
祝晚吟低头轻笑着,望着酒杯里折映的灯光。和周太太一起出席,怎么还可以和初恋情人跳舞。他真不解风情。
叶辉在一边看她瞧着桌上的酒,提醒道, 二小姐,周先生吩咐了您不能喝酒。您要是想喝什么,我去拿别的饮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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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不病(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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