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给它喂了药,又施了针,原想着它能睡够一个时辰。章太医道:可是没想到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它就醒了,伤口根本来不及处置好。我们想着再给它施针让它睡过去,但它挣扎地太剧烈,根本控制不住。
一旁的一个年轻太医道:药的剂量没掌握好。用多了怕它睡过去醒不过来,用少了中途就提前醒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一次两次就成功,还是得慢慢来。章太医道。
裴斯远闻言没有做声,目光在那具牲畜的尸体上停留了一眼,便转身出来了。
怎么样了?余舟朝他问道。
没事。裴斯远朝余舟淡淡一笑,安慰道:今天就别进去看了吧。
余舟大概也能想到里头的情形不会太好,所以没坚持。
其实这种情况也不算意外。余舟道:毕竟一切都是从头开始慢慢摸索,任何一个细节出了偏差,都会导致这样的后果。
裴斯远应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在走神。
余舟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的情绪恢复得很快。
大概是因为在现代社会生活的经历,让他对于手术这种事情有着很直观的了解。
他虽然不懂医学,但也相信,只要手术涉及的各个环节的问题都能解决掉,那么给琴师剖腹一事便不是空谈。而且章太医他们都是大渊朝最厉害的大夫,余舟对他们有着盲目的信任。
但裴斯远不同。
剖腹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本身就是很大的冲击。
先前他尚且没有直观地感受,今日见到那场面,他才意识到余舟将面临的是什么。
万一到时候太医用药的剂量也出了问题呢?
万一余舟睡着了醒不过来怎么办?
裴斯远胡思乱想了大半日,直到入夜后心绪都难以平复。
当夜,他便做了噩梦。
他梦到余舟被人绑在床上,小腹被利刃剖开,但太医用药时没掌握好剂量,所以余舟中途被疼醒了。裴斯远被人挡在门外,耳边是余舟朝他哭喊着求救的声音,可他无论怎么努力,就是冲不破那道门
余舟!
裴斯远骤然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转头看向身边,见余舟轻轻翻了个身,呼吸很是平稳。
他想到方才那噩梦,探手在对方小腹上轻轻一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裴斯远起身去了外头,脑海中挥之不去都是那个噩梦。
他一想到余舟哭喊着朝他求救的一幕,一颗心就揪得生疼。
当晚,裴斯远在外头待到很晚,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房。
榻上,余舟蜷缩着身体侧躺着,看上去又乖顺又漂亮。
裴斯远小心翼翼凑到他身边,一手虚抚过他的脸颊,动作谨慎又克制,像是怕把人碰碎了似的。
唔余舟吸了吸鼻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裴斯远低声哄道:天还没亮呢,你再睡一会儿。
余舟闻言听话地闭上眼睛,片刻后忽然又睁开了。
你是不是今天去大理寺,被吓着了?余舟问道。
你不睡了?裴斯远问道。
我就觉得你今天不对劲一整天心不在焉的。余舟打了个哈欠,道:我以为你这样的人,没有害怕的时候。
余舟其实不大明白,裴斯远为什么会在去过一趟大理寺之后,就变得心神不宁。
在他心里,裴斯远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那种人,胆子应该比天还大吧?怎么会因为那点小意外而不安?
但是他又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裴斯远确实在害怕什么。
余舟甚少见到裴斯远这样,一时之间心中有些不解,又有些担心。
既然被你发现了裴斯远苦笑道:那你哄哄我吧。
余舟盯着他看了半晌,抬手捏住他的耳垂摇了摇,然后在他心口的位置虚抓了一下,作势将手里抓住的东西往外一抛。在他们老家,小孩子受了惊吓,大人就会这么做,有祛祟的意味。
好了吗?余舟问道。
还是有点怕。裴斯远朝他问道:能不能再哄一下?
余舟这会儿显然还犯着困呢,闻言愣怔了一会儿,伸手在裴斯远眼睛上轻轻一遮,道:你闭上眼睛。
裴斯远依言闭上眼睛,想看看余舟还有什么小花招。
随后,他只觉额头上微微一热,传来了一抹又轻又软的触感。
裴斯远:!!!
作者有话要说:
裴斯远:啊我死了
二更,差一点没到万更,明天补上哈~么么哒
第57章
余舟这个吻就像是蜻蜓点水一般, 在裴斯远额头上一触即分。
但这瞬息的触碰,却令裴斯远一颗心像是炸开的烟花一般,足足灿烂到天都亮了才渐渐平息。
与此同时, 裴斯远心底的不安也被余舟成功的安抚住了。
后半夜, 他再也没有余暇去胡思乱想,满脑子都是余舟那个吻。
尽管他知道,对方这个吻里并没有包含什么复杂的情感。
他甚至怀疑,余舟迷迷糊糊中是将他当成了哭闹不休的小孩子, 所以才会那么哄他。
可这并不妨碍裴斯远反复回味。
仔细想来, 他家余贤弟上一次主动亲他,还是数月前在寻欢楼那晚。
当时明明那么主动热.情,如今就跟戒了色的和尚一般。
他家余贤弟的心思, 他当真是捉摸不透
次日晌午,章太医又来了一趟裴府。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这次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昨日我们失败之后, 重新调整了一次用药的剂量,又试了一次。章太医道:这次选了一只个头更大的羊, 用药加施针后,它足足昏睡了近两个时辰。我们都以为它不会醒过来了, 但是它最后竟然醒了。
裴斯远和余舟闻言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昨日他们的试剖还那么狼狈, 竟转眼就成功了。
虽然现在还不能保证它到底能活多久, 但这至少算是一个好的开始。章太医道。
太好了。裴斯远喃喃道:这就说明, 这条路是行得通的。
余舟忙问道:那它现在怎么样了?
它醒过来之后,药力过了, 伤口应该是有些疼。章太医道:我们一直轮换守着给它用药施针,应该是有些效果的, 今日一早我又去看了一眼,它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
若是它能挺过去,回头送到我府上,我让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定不亏待了它。裴斯远道。
余舟失笑道:往后章太医他们还会试剖别的牲畜,难不成你都要养着?
都养着,活一只养一只。裴斯远道:死了的也给它们好生安葬。
章太医道:只要这几日好好照看,能保证让它的伤口不感染,它的性命应该就能无碍。
我就知道,一定会成功的。余舟道。
得益于现代医学的影响,余舟对此事一直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
他此前比较担心的就是时间来不及,但现在看来,章太医他们比他认为的还要更有能力。
后续我们会换不同的牲畜再试剖,这样才好琢磨出用药的剂量,保证到了人身上的时候,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章太医道:毕竟到时候只有一次机会,半点差池都不容许。
无论如何,这一次的成功都是一个好的开始。
这法子一旦最终证实有效,能救的绝不仅仅是琴师和余舟的性命。
将来,说不定会被写进大渊朝的史书里。
因此章太医他们对此事都投入了极大的心力。
当日送走了章太医之后,裴斯远便蠢蠢欲动,想再去大理寺看一眼。
余舟想到他昨晚心神不宁的样子,生怕他去了一趟回来又会不安。
毕竟,这种事情成功了一次,并不代表着往后的每一次都会成功。
若是裴斯远去了之后又看到了更惨烈的场景,岂非又要受刺激?
我今日想去看看琴师。余舟突然开口。
怎么突然想去看他?裴斯远问道。
他如今已经有孕快七个月了,算是比较凶险的时候。余舟道:我怕他胡思乱想,反倒对身子不好,想找个机会告诉他这件事。
你觉得这个时候告诉他是最好的选择吗?裴斯远问道。
他一直都认定了自己很快就会死,如今知道有了生机,应该会高兴吧?余舟道:先前咱们不告诉他,是怕章太医他们试不成,最后反倒让他空欢喜一场。但如今看来,这条路确实是可行的。
裴斯远想了想,倒是颇为赞同余舟的提议。
毕竟琴师与余舟不同,他在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孕,而且认定了自己胎儿足月后就会死。
所以告诉他这件事,对他而言不仅不算是打击,反而是一个希望。
以裴斯远对琴师的判断,对方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时,都能做出杀了平西侯这样的事情,可见内心之强大,非常人所能及。
当日午后,裴斯远便带着余舟乘马车去了琴师如今的住处。
两人进了院子的时候,见琴师正坐在廊下品茶,身边摆着他那把琴。
上次余舟来的时候,他在抚琴,所以肚子被遮住了大半。
今日余舟才发觉,琴师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圈,哪怕宽大的衣袍都有些遮不住了。
余舟活了两辈子,别说近距离看到男人大肚子,哪怕是有孕的女性,他也没见过几次。今日骤然见到月份这么大的琴师,他心底多少算是受到了点冲击。
你很好奇吗?琴师觉察到余舟的视线后,笑问。
不是余舟忙避开视线,有些尴尬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没想冒犯你,我只是
无妨。琴师见他这副无措的模样,淡淡一笑,示意他坐到自己旁边,问道:你想要摸一摸吗?
不不不!余舟连连摆手,一张脸不由涨得通红:这太失礼了。
琴师见他这副样子,似乎觉得挺有趣,眼底笑意更浓了几分。
裴斯远见琴师故意逗余舟,面色稍稍有些不大高兴,故意拉了张椅子坐在了余舟旁边,一手还刻意搭在了余舟膝盖上。
太医说男子有孕不同于女子,多半没法子长到足月,所以他看向余舟,苦笑道:不出意外,我应该很快就会死了。
不会的。余舟忙道:今日我和裴副统领过来,就是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他说罢看了裴斯远一眼,示意他说,仿佛裴斯远的话在琴师面前更能代表某种权威似的。
陛下特意允了太医院和大理寺的尝试剖腹取子只法,昨日他们拿一只羊试剖,成功了。裴斯远言简意赅地道。
琴师闻言一怔,显然一时半会儿有些没反应过来,这简单的一句话对他而言,信息量太大了。
这法子的重点并非为了取子,而是要保住大人的性命。余舟朝他解释道:不过你放心,虽说这剖腹听着吓人,但实际上等用了药之后,你会昏过去,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等你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缝合好了。
虽然你的伤口可能还是会疼个几日,但太医们会想办法给你施针减缓疼痛。余舟道。
这怎么可能行得通?琴师难以置信地道。
没有什么行不通的。余舟又道:人受了伤之所以会死,要么是因为伤到了什么重要的脏器,要么就是因为失血过多,或者伤口感染。只要章太医他们能想办法避免这些问题,就能保证在剖开你的肚子将胎儿取出之后,仍能保住你的性命。
余舟说着拿了一块桌上的点心,试图朝琴师演示。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手太笨,在将点心的馅儿取出来之后,一不小心把剩下的点心捏碎了。
琴师:
不是这个意思。余舟重新又拿了一块点心,想再给他演示一番。
然而琴师比他聪明多了,片刻工夫便已经听明白了。
那只羊还活着?琴师问道。
活着,今早章太医亲口说的。余舟忙道。
琴师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琢磨余舟这番话的可行性。
过了半晌,他看向裴斯远,问道:这法子是你想出来的?
不是。裴斯远看向余舟,是余舍人想出来的。
琴师闻言稍稍有些惊讶,目光在余舟面上审视了片刻,看起来有些不解。
余舟只当他不信,正琢磨着要再怎么朝他解释一番。
但琴师却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余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接受,稍稍有些意外。
但他想了想,琴师这人本就很有魄力,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裴副统领,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琴师在两人临走前,突然叫住裴斯远问道。
裴斯远看了他一眼,而后朝余舟道:你先去门口候着我,别乱走。
待余舟应声出去后,他又吩咐了亲随看护好余舟,这才看向琴师。
他还不知道?琴师开门见山地问道。
裴斯远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了琴师问的是什么。
对方一直都知道余舟有孕一事,只是从未当面戳破过。
与你何干?裴斯远反问道。
你怕他知道真相怨恨你?还是怕他承受不住动了胎气,一尸两命琴师问道。
裴斯远听到他口中一尸两命那字眼,眸光骤然一冷,警告道:我劝你慎言。
你说法子是他提出来的,但我想你应该没那么好心,会千方百计救我的命吧?琴师问道:你想拿我当祭品,在我身上先试试这法子,再去救他。
裴斯远冷笑道:我不在意你的死活,这很难理解吗?
说得也是。琴师道:但我想,你应该更希望我能活着吧?若我死了,你的小起居郎只怕也未必能安然无恙。
你是生是死我的确不怎么在意。裴斯远道:但他在意。
琴师闻言一怔,眼底的嘲弄之意登时消散了大半。
他是个聪明而敏感的人,所以轻易便能通过所知的信息,推测出裴斯远的心思。
可他也知道裴斯远说的没错,余舟对他的关心是丝毫没有杂念的。
那个与他萍水相逢的小起居郎,的的确确只是希望他能活下来而已。
改日能让我去看看吗?琴师问道。
再说吧。裴斯远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院外的巷子里,余舟正立在一颗树下比划着自己的肚子。
裴斯远见到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忐忑地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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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欢(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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