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曜颔首。
兰家外祖回头,吩咐仆人:“快去给殿下也准备一间厢房。”
“不用了,”姜曜道,“我与公主同住一屋便可。”
太子这话,竟是要和公主同榻共枕。
兰家外祖一愣,还没说话。立在他身侧的兰昭仪,蹙了蹙眉,唤道:“殿下。”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去。
兰昭仪走出一步,紫裙翩跹,簪环微晃,她一如以往的美貌动人,唇角扬起笑容道:“可否请太子过来一步说话,是有关阿吟的。”
姜吟玉仿佛预感到什么,紧张出声道:“母亲,太子今夜就走,不会留宿。”
下一刻,姜曜的声音响起,“您想与我谈话,自然可以。”
他低下头,对姜吟玉道:“等会回来。”
姜吟玉阻拦无果,衣袍被冷风吹起,只能看着他随兰昭仪往外走去,身姿融入月色之中。
屋檐灯笼摇晃,投下光影落在人脚下,晚风徐徐拂来,荡漾一池的湖水。
兰惜与姜曜出了厅堂,二人步入兰家的后花园,在池塘边停下。
西北的冬日比其他地方走得都晚,寒风瑟缩,兰昭仪双手拢着袖摆,望向池塘里的凋谢的睡莲,开口声音缥缈。
“殿下,昔日在宫中,你如何答应我的,您还记得吗?”
姜曜道:“自然,我说要向天下公布柔贞的身世,将柔贞留在宫中,您反对,称此事要与您再商议。”
“那太子殿下与我商量了?”
兰昭仪轻笑,偏过脸来轻声问。
她的容貌已经不复盛年,眼尾露出细纹,岁月却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惊艳妩媚。
她的女儿,确实十乘十继承了她的美貌。
兰惜余光淡扫姜曜一眼,“太子殿下不顾天下流言,将我女儿从婚典上带走,想过置我女儿于何处境吗?”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漆黑的光晕在她脸上变幻,那一抹挂在她唇角的笑容,渐渐也消失不见,换成了一种紧抿的状态。
女人的话,像是一根根尖锐带着冷意的针,直直朝他刺过来。
“她是你的侍妾吗,被你日日藏在军营中?是殿下您的玩物吗,不清不楚地跟在您的身边,您将她当做什么了?”
她与女儿分隔十几年,十几年的思念都化为了强烈的爱欲,不想让女儿遭受一点伤害。
可兰惜能怪姜曜吗?
不能。
她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流言是怎么来的。是她女儿喜欢上太子,才让太子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致使流言愈演愈疯。
兰惜停下了步子,冷风灌入她袖摆,飞扬如皱。
风吹来姜曜的声音:“柔贞会是我的妻子。”
兰惜反问:“妻子?”
姜曜对她咄咄逼人的话语并未感到冒犯,相反能理解她的心情,道:“您因为现在的流言,劝阻我离开柔贞,可又有什么关系,她早晚嫁给我,成为太子妃。长远看来,这些的流言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百年之后,青史上,谁又会提帝后二人早年这些毫枝末节的过往?”
他顿了顿,声带笑意,“若柔贞不嫁给我,野史才会肆无忌惮编排我二人。娘娘,不管您的女儿嫁不嫁,她这辈子和我的名字,注定是解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删减。
87、阴沉
兰昭仪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如他所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基本上已很难扭转。
他的话不无道理。
姜曜透过影影绰绰的烛光,望向对面的长廊,那里立着一道少女纤细的背影,轻轻一笑,问:“娘娘想要给柔贞物色什么样的驸马?”
兰惜道:“自然是能护她一生之人。”
姜曜道:“我记得,娘娘被困在金雀台时,曾经叮嘱柔贞,希望她找一个家世好地位高,在朝中举足轻重的男人,您的女儿确实很听您的话。”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兰昭仪就觉心中不顺。
她是如此说过,可完全没料到,姜吟玉会去找姜曜。
姜曜问:“娘娘您给她找地位再高的驸马,能护得了她一生,使她避开您的命运吗?”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人心上。
兰昭仪猛地转头,抬起长袖,指着水榭对面的姜吟玉。
“太子何意?是想重蹈你父亲的覆辙?”
姜曜神色平和:“柔贞嫁了人也没有用,甚至娘娘,您的话于我也是不痛不痒,若我想要柔贞,谁又能拦得住?”
兰昭仪后退一步,紫色纱裙下的手掌轻握。
姜曜道:“我非柔贞不娶,日后她入了王室,也只会有她一人,此生不生二心。”
“大昭在一日,她便享天下尊贵一日。”
他话语如此郑重,一下提醒了兰昭仪。她活于世近四十年,深刻体会到女子于世,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是如何的渺小。
就如同蚂蚁一般,那至高无上掌权者的两根指头,就能将蚂蚁的脊柱给压弯了。
姜吟玉嫁一次人,姜曜就去夺一次,兰家焉能阻拦?
姜曜不是他的父皇,是整个帝国实际的掌权人,手段与城府都极深。
兰家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不得不说,兰昭仪听了后一身冷汗,却确实被他的这番话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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