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门被打开,李兆焯没有丝毫反应,可恍惚间他似乎听见了宋林居的声音。
紧闭的眼眸微微转动,下意识想挣扎着睁开眼。
可清醒了点的李兆焯艰难转动晦涩生锈的思维后,放弃了挣扎。
肯定又是错觉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黑暗的房间待得太久了,他这几天总是看见宋林居。
宋林居的反应在李佲康的意料之中,他并不怎么在意他的无礼,不慌不忙打开房中的灯,看着被怒火烧得越发黑亮的眸子无奈道:林居你冷静一点
宋林居眯着眼适应光线,看见床上人苍白的脸色心陡然被什么扎了似的,疼得更厉害了,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他可是你儿子!
压下被指手画脚的不舒服,李佲康耐心解释道:正因为他是我儿子,所以我才想帮他。
帮?
宋林居难以理解,指着床上虚弱被囚的人问道:拿链子像锁条狗一样把他锁在房间,你管这样叫帮?
李佲康被人他难听的形容说得目光微沉,我只是想帮他恢复正常。
宋林居反驳道:他很正常!
李佲康都说一不二多少年了,如今被个小辈反复顶撞,也难免起了点火气,嘴角轻微的弧度不由露了点嘲讽,盯着即将失控的宋林居反问道:他正常?男人喜欢上男人这叫很正常?
李佲康嘲讽的话不亚于在熊熊燃烧的火上倒了一大桶油,怒火拼命地往上拱,让宋林居头皮发麻,理智倾覆下那句不正常的是你。就要脱口而出。
可余光瞥见床上昏睡的李兆焯,宋林居硬是将话生生咽回腹中,咽得破碎的利语顺着喉管滑下,如玻璃碎片般所到之处鲜血淋漓。
他深呼吸,让空气涨满肺部,而后尽数排出,反复动作,试图压下高窜的火气,让自己冷静。
要是在理智崩盘的情况下说出什么怨怼之语激怒李叔叔,那李兆焯的情况他估计就再难以知晓了。
李叔叔带他来之前估计就料到会看到这种场景,他或许知道他会愤怒,可他绝对不希望看到他因愤怒而失控。
失控意味着他对李兆焯的感情超过了李佲康心中对于不懂事玩闹的定义,他会更加雷厉风行地切断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
可这不是你这么对他的理由。
宋林居性子淡,很多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很少生气,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气得脸都憋红了。
见宋林居胸膛起伏气得不轻,但没有什么超出控制的举动,李佲康难得放软了语调解释道:你现在看到这种情况并不是我的本意,原本我只是将他关着,一日三餐地让人送饭给他吃,可他为了见你逃了出去。
在你的病房门口抓住了他,把人抓回来之后我就让人把他铐了起来,收走了房间里的所有利器,可不知他怎么办到的,手铐铁链都被他拆了,还好发现的早,之后我就让人给他注射了少量镇定剂,只是让他没什么力气而已,他倒好,开始绝食寻找出路了,我就让人给他吊了营养液。
李佲康做事□□霸道,认定了就放开手去做,从不必向谁解释,但毕竟他也不希望宋林居因为这件事觉得他冷血,从而和他生出隔阂。
而宋林居的关注点却不在他的示弱,他微愣之后看向挂着锁链的床。
李兆焯他来看过自己?那为什么不和他见面?
宋林居压低因极度愤怒而微颤的声线,尽量显得平静,询问道:那你准备把他关到什么时候?
李佲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等他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早点让他死心,帮他恢复正常。
宋林居听明白了,这是让他出手的意思了。
让他斩断李兆焯的念想,主动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他们固执己见,李叔叔是不会对他做什么,但受苦的只会是李兆焯。
他居然在用自己的儿子去威胁别人。
看着床上虚弱的李兆焯,他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不管李叔叔解释了多少遍,李兆焯还是固执地相信李叔叔在外面是有私生子。
不知道是不是望子成龙心切,李叔叔对李兆焯关心不足,狠心有余,对他一个朋友的儿子都要比对他好得多,难怪他会觉得他是李叔叔的私生子,或许年幼的时候甚至想过他是不是父亲亲生的。
毕竟哪个父亲会满不在乎地拿自己儿子和他不相信真心的人博弈,赌注还是真心。
宋林居看着床上虚弱的李兆焯无力地闭了闭眼,没再做无用功和他争论对错的问题,只是轻声问道:我能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吗?
李佲康答应得爽快,当然可以,好好劝劝他。
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那臭小子别的没遗传到,尽把他的牛脾气复刻了,若是用外力强迫,他怕那小子的倔让他下手没个轻重,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得让林居亲手掐灭心中不该有的念想。
门在背后合上,流动空气形成的风想要推着宋林居前进,可过于沉重的脚步纹丝不动。
输液管中的冰冷液体一滴滴地往下坠,急促的嗒嗒像是无情流逝时间的警报,宋林居就这么愣愣望着李兆焯,在原地站到双腿麻痛。
良久,宋林居终于动了,地面像是由无数竖立的针尖铺成,每一步都是直达心脏的麻痛。
宋林居在床边蹲下,指尖颤抖着抚过李兆焯昏迷中仍隆起的眉间沟壑,消瘦的脸庞,青色的胡茬,苍白的薄唇,最后落在他手腕被手铐磨破的伤口,狼狈又虚弱昏睡着的模样完全不复之前意气风发的生动,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他该是受了多大的苦。
他是在为他们坚持。
密密麻麻的痛覆上心脏,胸腔中翻滚的情绪上涌,横冲直撞得喉头哽咽,鼻尖一阵尖锐的酸涩,宋林居眼眶发烫,视线渐渐模糊。
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他早点出院,早点来找他,他是不是不会受这么多苦?
都是他自以为是。
早在那天李叔叔从病房中叫走李兆焯,他就料到李兆焯很有可能被拘在家,一去不回,可他没有理由阻止。
他总不能阻止他父亲带他回家吧?而且他觉得李叔叔再怎么生气,也不至于对李兆焯动太大的手。
可他不知道李佲康只是在他面前脾气不错。
有瞬间宋林居真的想不顾一切背上李兆焯逃离这个牢笼,他隔着层水雾环顾着四周疯狂思索着可行的方法。
或许是因为李兆焯丧失了行动能力,窗没锁,开了有一寸,窗帘偶而顺风浮动飘扬,照入房间的光亮变大,鼻尖是沁人心脾自由的气息。
李兆焯的房间是二楼,楼下是片草地,而且房内也没装摄像头,下去不是问题,宋林居脑中闪过那些保镖的身影,想着在不惊动过多人的情况下能清出一条路的可能性。
一遍遍快速推算,最终宋林居只是两指将蒙了层水雾的眼镜勾下,无力地闭上眼眸将脸埋在掌心,掌心瞬间沾染一片濡湿的热意。
根本不行。
错了
如果只是他一人他还有几成把握,可再带上一个丧失行动力的李兆焯,在不闹大的情况下清出一条路简直是痴人说梦。
修长手指缠着额发揪得头皮生疼。
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宋林居额头曲着的手指用力到颤抖发白。
他总不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吧?
仔细想想,他一定能为他做点什么的。
蹲在床边的宋林居胸膛高起低伏,深呼吸强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被手抵住的眼睫因思索不安剧烈地颤着,如同被掌心盖住,挣扎欲逃的蝶。
镇压混乱中,宋林居脑海中响起了李叔叔语重心长规劝的话。
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你们再这么继续下去就只会拖累对方,想必你并不想成为李兆焯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吧?
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早点让他死心,帮他恢复正常。
好好劝劝他。
李叔叔话虽难听,可并非毫无道理。
以能参与到李兆焯人生每一阶段为饵,他成功上钩,想让李叔叔看到他的坚持笃定,以求事情能有转机,不求他能毫无芥蒂地答应他们之间的事,可也希望他能别大刀阔斧地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哪怕为他们留下那么一丝一毫喘息的空隙也好。
可如今看着只能躺在床上昏睡,只能任由冰冷的营养液流入身体维持生命的李兆焯,他动摇了。
他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错了。
李兆焯越是坚持就显得他越是卑劣。
凭什么明明是他自私地想霸占李兆焯的未来,苦楚却尽数都由李兆焯来承担?
这不公平。
他本该在篮球场上尽情奔跑跳跃挥洒汗水,该在阳光下和朋友揽肩玩笑,他该如同正常少年般肆意享受挥霍青春,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奄奄一息被囚在这昏暗的方寸之地,固执地守着无谓的坚持。
他不该变成这样的,如同被生生折断羽翼的金乌,失去光芒只能缩在阴暗的角落。
是自己错了。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不该耽误李兆焯的,不该任凭一己私欲扯下太阳。
良久。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宋林居用抵在眼上的手掌根抹去眼下湿润,尝试着站起。
可蹲得太久,双脚坠坠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软绵着失去了控制,宋林居只好撑着床沿慢慢站起。
缓了一会儿恢复了知觉,血液流经之前被压迫的血管,带起针刺般的刺痛,一阵一阵的,像是有生命般跳动,但宋林居却不是很在意。
这种程度的疼痛比起内心的煎熬根本不值一提,他甚至想要更疼一点,这样或许被荆棘勒到鲜血淋漓的心就不会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从床头抽了张纸吸附满脸润湿,再抽了一张慢慢擦拭镜片上的水迹。
走到全身镜前,整理了下之前因蜷缩而褶皱的衣服,对着镜子眨去眼中残余的水色,垂眸带上眼镜,眸光压得如同平常般平静淡然,像是把一切柔软痛楚锁在了冰冷眼镜的另一面。
确定看不出什么异常后,宋林居又来到了李兆焯床前,可这次他没有蹲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昏睡着的人,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李兆焯李兆焯
从一片迷雾尽头的遥不可及渐渐到就在耳畔的近在咫尺,属于宋林居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让李兆焯意识到宋林居正在喊自己,混沌睡意中骤然惊醒。
原本不怎么在意的李兆焯挣扎几番,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模糊间他看见了他心心念念的人,额头围了圈白色绷带。
李兆焯充满血丝的干涩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人,等着模糊视线渐渐变得清晰,半晌,他突然笑了下。
这次的幻觉可真他妈真实啊,窗帘被拉开,他都能看见背光的宋林居脸上的绒毛了。
可宋林居怎么可能会是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呢,假的就是假的。
虽然这么想,可李兆焯还是舍不得眨眼。
李兆焯一睁开眼就朝他笑了下,虽然很轻,可原本凶戾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来,眸中是不参杂任何杂质的欣喜,孩童般纯粹的欢喜。
李兆焯的欣然神情如同当头一棒,直砸得刚做好心理建设的宋林居陡然一愣,喉头被塞了块石头似的,又疼又沉,堵得厉害,脸上浮于表面的平静差点就没绷住,宋林居尝试着张了张嘴,可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互相凝望了一段时间,难以言喻的气氛顺着秋日沁透的凉风在对视的两人间飘荡。
宋林居是说不出话,而李兆焯是不敢说话,他怕一出声,这么真实的幻觉就立马消失不见。
他已经有很久都没见到过宋林居了。
李兆焯专注地用目光一遍遍描摹着眼前人的轮廓,不厌其烦,比光线更细腻,比秋风更温柔。
李兆焯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他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他想问他伤口还疼不疼,想对于医院中的口不择言向他道歉
不过他现在最想的,是抱抱他。
他真的好冷啊,这才是秋天,房间里开了暖气,可他还是好冷,又空又冷。
他想一把将宋林居拉进怀中,密不透风地圈住他的身体,嵌入自己空虚的胸膛,埋在他颈侧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他迫切地想要感知宋林居,感知独属他的气味和温度。
一阵锁链窸窣,李兆焯的右手动了动,缓缓朝站在床边的人探去,可就在犹豫间,他听见幻觉说话了。
宋林居短暂地闭了下眼,隐蔽地收起眼中的不忍,强硬地撑开几乎失声的声带,李兆焯我们分手吧。
声音像是被硬生生挤出来的,沙哑极低,要不是房间中本就死寂一片,这句风一吹就散的话语根本就传不到李兆焯耳中。
李兆焯有些涣散的瞳孔猛然一缩,手指收紧,一把攥住了宋林居身侧的手,温热的触感让指尖冰凉的李兆焯都想叹谓一声。
攥住了,是真的
眼前是真的宋林居。
扣在宋林居腕间的手指不断收紧,手背青筋凸起,贪婪地汲取他的温度,因为太想攥住现在的真实感,瘫软的手指由于使不上力神经质地颤抖着。
无力倦怠,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实在算不上美妙,但李兆焯眉间深深沟壑被抚平,他笑了,真心实意的,春风拂面般泛着显而易见的暖意,像是手上攥住的是他的全世界。
久不开口的嗓音沙哑生涩,却是小心翼翼的语气,抓住了,宋老师你是来看我的吗?
望进李兆焯血丝漫布却熠熠生辉充满欣喜的眼眸,宋林居喉间的石头仿佛坠得更厉害了,石头卡在了玻璃碎片刮开的伤口中,如鲠在喉,仿佛再震动声带吐出的不是话语,而是淋漓鲜血。
额头眼睛咽喉胸膛双腿,几乎无处不痛,宋林居在李兆焯的目光下生出退意,可他知道不能就这么放弃。
手一挥,宋林居就轻易地就挣脱了李兆焯的竭尽全力。
握住宋林居本就花了李兆焯的所有力气,他这么一挣脱,李兆焯的手顿时就失去了支撑,无力地砸在床上坚硬的锁链上,手背立马浮现块青紫。
手心的温度消失,只剩满掌空虚的冷,李兆焯手指不由自主虚虚握了下,眼眸黯了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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