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清从小养在祖母身边,自有意识起无论做什么都得照着祖母的规矩,约束自己的一言一行。她的身边从来没有同龄人,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透过窗阖,看到其他堂表兄弟姐妹之时,也会渴求迈出那道门坎与她们玩在一起。
但这种渴求并不能够得到允许,唯一能够被允许留在身边的同龄人只有文莺。于是不知从何时起,穆清清将文莺视作心中的那份渴求全心对待。
赵弈清楚记得,小的时候总能见到穆清清被关在不属于年幼孩童应该独自留守的小禅房里,即便为她敲开了那扇唯一能够透光的窗,她也像个没有魂魄的人型木偶一般笔直端坐在蔳团之上,唯一能够令她露出鲜活表情的只是到点奉命进来带她离开的小丫鬟。
这个丫鬟就像是把锁住穆清清的密闭空间里唯一钥匙,十数年的陪伴成为穆清清唯一能够抓住的溺水稻草,所以她对穆清清很重要。
因为重要,所以珍视。
所以穆清清珍视文莺,因为在她感到孤独恐惧的时候,唯有文莺始终陪伴她照顾她。无论是否真心,就算明知文莺只是受命于祖母,可不能否认她从文莺身上得到了她想要的心灵慰藉。
予以回报,穆清清给予了文莺足够的包容与放纵。
“文莺有她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干涉。”穆清清嗫嚅,“她本来就喜欢裴公子,如果我们两家没有解除婚约,她肯定是要随我一并嫁入裴家,迟早也会走这条路。”
“相比起我,文莺可有勇气多了。”
赵弈静静听了会儿,双眼微眯:“解除婚约之前你就已经知道她喜欢裴成绎,却还打算带她嫁过去?我看她心眼不少,你就不怕日后被个婢子爬到正房头上?”
穆清清听出他语气古怪,解释说:“可她是我房里的丫鬟,肯定是要一起陪嫁的,而且祖母也有这个意思……”
赵弈突然笑了:“那不知你嫁我的时候,打算带几个陪嫁丫鬟?”
穆清清愣了下,迟疑地问:“你想要几个?”
“……”
赵弈的笑逐渐狰狞:“你说呢?”
“文莺如今已是裴公子的人了,肯定是不能陪嫁的。”穆清清素唇一抿,“但祖母和母亲前几天都往我房里送人了,一送就送了好几个。”
她越说,赵弈的脸色越来越冷,穆清清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如果你真想要的话,那我也可以……”
“穆清清!”
鲜少被人直呼其名的穆清清双肩一抖,尤其对方语气极其不善。
这要不是看她被吓着,耷拉着眼一脸可怜。赵弈忍了忍,勉力收住握拳的势:“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会想要把喜欢之人推给其他人的,你懂吗?”
“懂了。”穆清清想点头,又犹豫着问:“可你不想要三妻四妾么?”
赵弈怒极反笑,笑得咬牙切齿:“就算你乐意,我也不想要!”
穆清清低头沉默好一会:“其实我不乐意的。”
“我本来是想偷偷瞒着你,嫁过去的时候一个也不带的。”她闷声说,“可你刚从祖母那儿来,我猜祖母肯定会把这事告诉你的,这样我就瞒不了你了。”
这话听得赵弈瞬间心花怒放,什么火气都烟消云散了:“她们把人送来的时候你就该一个也不要全退回去。”
赵弈的确是从穆老太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所以才会火烧火燎跑来找穆清清。就怕穆清清照单全收,他日后不想要指不准还得跟她吵一轮。
赵弈是真怕穆清清大公无私往他怀里塞女人,他怕穆清清其实并没有那么爱自己,前面说的喜欢仅仅只是为了迎合而己。
穆清清看他高兴成这样,心里的难受总算减轻一些:“以前我觉得如果裴公子能抬文莺作姨娘也挺好了,这样文莺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可我现在一点也不这么想了,我还有点庆幸文莺去找裴公子,这样我就不必带她一起嫁给你。”
赵弈冷啧:“你要是真带一群陪嫁丫鬟给我,我会一个不留全轰出去。”
穆清清面露欣然,可又担心:“我这样会不会显得很自私?”
赵弈轻揉她的发心:“你可以更自私一点。”
穆清清寻思片刻,欣然点头:“好。”
*
虞鸿舟最近诸事不顺,原本答应收他药草的医馆突然说要断绝合作,去遍大小医馆都不收,好不容易上山采来的药草无处脱手,只能廉价倒卖给其他采药人,价格被打压成零头,赔了个底裤穿裆。
谁知平日最好说话的南坊胭脂铺子突然也说不收他的东西,虞鸿舟眼见着掌柜满面愧疚地把一篓子东西悉数退还,他一言不发抱回篓子,调头离开胭脂铺。
巧的是出门的时候一辆马车横冲而来,竟直接把虞鸿舟给撞倒了。
郑宝郁得知虞鸿舟出事,是几天后上胭脂铺换香囊的时候听侍应无意间提及的。因为恰好是他踏出铺子不远的地方被撞出事,又是曾经合作的采摘人,掌柜好心帮他找大夫,送他回家里去养伤的。
郑宝郁一听就恼了:“撞人马车呢?该不会撞完人就跑了吧?”
几个侍应面面相觑,撞人的马车还真就这么跑了,根本不管被撞的人是死是活。要不是她们掌柜心善,给虞鸿舟找了大夫还贴药钱,见人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如今世道未必有人会上去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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