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炉越发烫了,但片刻后,温度又降了下来。
沈凡不经意间注意到谢云澜手中握着一抹白色,这白色正在融化,是地上的落雪。
他看着谢云澜一本正经的侧脸,将手试探性地又朝里伸了些,刚刚降温的火炉果然又开始升温。
放在以前沈凡不明白谢云澜的体温为什么会这样变化,但是岁馀节后,却是明白了,人类情动时,好像是会这样脸红发热的。
然而明白归明白,他歪着脑袋看了谢云澜一会儿,手还是放在谢云澜衣服里揣着,他没接受,但也没松开。
谢云澜座下这匹马来自关外,此刻行走在这广阔的草野上,便仿若回到了故乡,它畅快地奔跑着。
谢云澜驾马疾行,约莫两天的路程之后,他带着沈凡来到了昆仑山脚。
昆仑山绵延数千里,这所谓的山脚同样宽广,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戈壁平原,昆仑雪峰上融化的积雪在平原上冲刷出一条河流,河流向东而去,汇入沧江水系,最后与万水一起奔腾入海。
谢云澜沿着河流走,他已经走到了元戎境内,河岸边时不时能见到放牧的元戎牧民。
关外的日子不好过,元戎人不事生产,不懂耕作,除了劫掠就只会放牧,而肥沃的草原都被实力强劲的大部族所占据了,小部族出生的元戎人就只能在这样的荒芜之地生活。
牧民在秋季没有办法攒够足够的草料,所以冬日也要顶着严寒出来放牧,让牛羊自己在石壁夹缝中找些被雪埋着的枯草吃,扛过这个苦寒的冬天。
甚至不止是大人要如此辛劳,孩子也得早早出来干活,谢云澜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帮着家里放牧的女孩,十来岁大,脸被冻得通红,正好奇地朝他们这边张望。
谢云澜朝女孩招了招手,把女孩引过来后,用元戎话朝她问了问路,同时从包裹里掏出一包原本给沈凡准备的点心递给女孩,女孩喜笑颜开地接过,认认真真地给他们指了路。
谢云澜瞧着她,总是能想到格桑,也不知韦承之找到了格桑的故乡没有,他这样想着,又多给了一包点心给她,女孩笑得更开心了,她让谢云澜在这儿等她一下,她去挤些羊奶给他。
谢云澜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天快黑了,他得赶到旅店去,他走的时候,女孩在后边依依不舍地挥着手。
谢云澜也笑着跟她挥了挥,随后继续驾马朝前,赶路途中,他顺便跟沈凡解释了一下刚刚女孩说话的意思。
他们全程用元戎话交谈,谢云澜与元戎人交战七年,元戎话不说学得有多精,一般的交流绝对没问题,但是沈凡不会说元戎话,他刚刚跟女孩的对话,在沈凡耳中大抵是一串不解其义的乱语。
可沈凡却说:我听得懂。
你会元戎话?谢云澜惊奇道。
不会。沈凡解释说,言语本身具有力量,一般人只能用言语力量交流沟通,修行的人则可以做到言出法随,用言语唤动术法,无论语言的种类如何变,这种力量本质是不变的,理解这种本质,就能够明白言语表达的意思。
谢云澜听得似懂非懂,他用元戎话问了一句:这么说你能听懂任何话?
嗯。沈凡点点头。
这也是神明听取凡人声音的原理,否则世界这样广阔,五湖四海用的言语都各不相同,若是不能理解言语的力量本质,那些人向神明祭祀时说的祷告词岂不都成了叽哩哇啦的乱语?
那你能说元戎话吗?谢云澜又问。
不能。沈凡说得仍是中原话。
言语的力量本质理解是一回事,但并没有办法将它转变为不同的语调说出来,神明与凡人沟通时,往往都是直接用力量的本质说话,那声音会回荡在凡人脑海中,无视一切言语上的差异,任何人都能够听懂。
但是这样说话太奇怪了,会引起很多麻烦,所以沈凡来到凡间后慢慢学会了说大夏通用的中原话。
他用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才学会,眼下自然也不可能立刻学会说元戎话。
所以是能听不能说。谢云澜懂了。
说话间,他们也赶在夜色降临前抵达了旅店。
这旅店建在荒原上,生意却很好,这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家旅店,所有来昆仑山脉行商游览的旅人都得在这儿落脚。
为了低调,同时也为了安全,谢云澜只开了一间房,伙计领着他们去开房时,谢云澜趁机问了问:听说昆仑山上最近在闹鬼?
伙计是夏人,一边给他们带路,一边回道:对!闹了有一阵了!说是有一队骑兵的亡魂在山上作祟,每到风雪之夜就会出来杀人!已经有好几户被杀了!
伙计说得倒是与谢云澜之前从草药商贩口中听到的类似,他又问:为什么是骑兵的亡魂?有人见过吗?
伙计道:好像是有人见过,我也不清楚!客官,我也就是听人说的,我又没上过昆仑山,但是大家都那么传!
谢云澜:最早是从哪里开始传的?
这伙计面露为难。
谢云澜递了块碎银过去,伙计当即喜笑颜开,说道:我听说,好像是一个西域商人在山上采药时碰巧见过那队骑兵的亡魂!
那西域商人在哪儿?谢云澜立刻问。
就在楼下,我刚刚还看他在楼下大厅喝酒呢!伙计给谢云澜描述了一下西域商人的外貌。
谢云澜将行李放好,下楼时在大厅里寻找了一下,大厅里闹哄哄的,厅内的有元戎人,有夏人,还有一些西域小国的人,他在靠窗的一桌到找到了伙计说的那个西域商人。
那西域商人独自坐在桌前饮酒,神情愁苦,许是因为闹鬼之后生意不好做,正在借酒浇愁。
谢云澜带着沈凡走到他面前,笑着拱手道:兄台这桌有人吗?能否拼个桌?
西域商人常在此地来往,会说一些中原话,闻言瞥他一眼,见大厅内好像是没有其他空桌了,便点了点头。
谢云澜顺势坐下,他点了壶酒,斟了两杯,却不是给沈凡的,他将其中一杯递向西域商人,搭话道:兄台做的什么生意?大过年的怎么这样闷闷不乐?
西域商人的酒正好喝完了,他接过谢云澜的酒,仿若被打开了话匣子,当即开始抱怨起来。
他会说中原话,但并不精通,抱怨起来一半用的是中原话,一半用的却是谢云澜听不懂的西域话。
好在沈凡能够听懂,他帮着翻译了一下,谢云澜才将西域商人说的话大致弄明白,都是些抱怨的话,因为山上闹鬼,他本来要做的生意都没法做了,偏偏家里还有老小要养,这一趟空手回去可怎么向家里交代。
谢云澜安抚了几句,等时机差不多了,趁机问道:我也听说了山上闹鬼的事,只是我只听说有人被杀,却没人见过是何人所为,为什么大家都说是一队骑兵的亡魂在作祟?
我见过他们。西域商人说道。
他是在上山采药时偶然撞见的,当时山上已经发生过两起命案,已经有鬼怪作祟的传言,但西域商人胆子大,还是上山了,他运气不好碰上了风雪,便找了个山洞躲避,躲避中,他突然听到风雪中传来一阵异响,像是人的说话声。
他便往外张望了一下,竟是一队路过的骑兵!
昆仑山是三不管的模糊地带,山中从来没有什么骑兵驻扎,西域商人当即就觉得奇怪,他再定睛细看,那些骑兵刀刃上竟还在滴着血!
联想到山中那两起命案,西域商人吓得缩紧身体,躲在山洞里一动不敢动,幸好那山洞位置隐蔽,骑兵们也没发现他,西域商人侥幸逃得一命,雪停后立即跑下山来,就听到昨夜山上又有一户人家身死,想来必然是那队骑兵亡魂所为,再不敢上山去。
谢云澜在沈凡的翻译下大致听懂了,他道:那队骑兵长得什么样子?
西域商人回忆着:他们穿着一身黑色的铁甲,跟元戎人的有些类似。
元戎人?谢云澜又问道:那他们有什么跟活人不一样的地方?你怎么知道那是一队亡魂,而不是一队来此地劫掠的元戎骑兵?
跟活人不一样的地方西域商人倒是说不上来,而且当时下着雪,他又害怕,根本没敢仔细看,但他对谢云澜的猜测摆手道:元戎骑兵哪里会只杀人不截财物?而且山上每回有人死后现场都没有脚印,准是亡魂所为!
西域商人说得也有道理,元戎人杀人为什么不劫财物?但是脚印谢云澜思索着,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当时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后有脚印吗?
西域商人愣了一下,像是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他此刻回忆了一番,迟疑着说:好像有?
第86章
好像又没有西域商人片刻后又改口了,他其实记不清到底有没有脚印,但既然是一队亡魂,那应该就是没有的。
谢云澜看出西域商人对此事并不确定,因此也没有采信,他始终对这昆仑山上所谓的闹鬼事件有些存疑,真相如何,或许还是要亲自上山查验一番。
喝完酒后他和沈凡回房,这建在荒原上的旅店住宿条件肯定跟城里的酒楼不能比,床铺又冷又硬,谢云澜将衣服铺在床板上,和沈凡对付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沈凡赖在被窝里不起来,谢云澜也不吵他,自己先起床下楼,他找到店里的伙计,打听哪里有能领着他们上山的向导。
昆仑山山高路险,重峦叠嶂,贸然上山,很可能迷失在山中,又或者误入什么险地,葬送了性命,所以此行必须得找个熟悉山路的向导。
平常向导倒是很多,本地的山民都乐意于挣点外快,给这些商人们引路,但是现在是冬天,雪最大的时候,山路危险且难走,愿意上山的本来就很少,又加之闹鬼的传言,眼下是根本没人敢上山了,伙计也不知道哪里还有能上山的向导,想了半天,让谢云澜去不远处的一个市集问问,那里是商贩和山民交易的场所,人多,兴许能找到愿意上山的。
谢云澜让伙计递了点早饭到屋里,随即便去了市集,他在市集上转了几圈,找了几个熟悉山路的本地山民,却全都被拒绝了,眼前的是最后一个,谢云澜开出了几乎令人难以拒绝的高价,山民脸上有挣扎和犹豫,可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
钱固然令人心动,但有钱挣没命花,那就得不偿失了。
谢云澜皱起眉头,他正在烦恼该如何上山时,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
这位兄台,是在找人上山吗?
谢云澜回过头,看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五官和口音应该是夏人。
他一边打量对方,一边点了点头。
男人连忙道:我可以带路!
你熟悉山路?谢云澜言语间有些怀疑,毕竟男人并不是本地人,跟他一样都是外地来的夏人。
差不多熟悉!男人倒也不敢打包票,只道,我时常跟着人上山采药,路也摸熟了一些,只要你不是去特别偏的地方,我都能带路!
谢云澜此行一是为了调查山上的亡魂军队,二是寻找雪莲,不一定不往偏僻处走,男人的能力还是有些不行,但眼下也实在没有别的人了,因此谢云澜思索片刻后,同意了。
他带着男人往旅店走,边走边问道:怎么称呼?
男人道:我叫赵兴。
你不怕山上的鬼魂?谢云澜问。
他问了那么多人都不敢,眼前这个男人却是自告奋勇跳出来的,他心底其实有些怀疑。
赵兴道:怕!怎么不怕!但是上山遇到鬼魂是一死,不上山空手回去家里老小就得饿死,一家人都等着我养活呢,现在生意闹得没法做,我总得找点活计不是?
对了,掌柜的,你刚刚说给那个带路的人这个数。他对谢云澜比了个手势,忐忑道,我也能拿这个数不?
可以。谢云澜在银钱上从来不小气,他当即给了一点定金,说,尾款等下山后再付。
赵兴接过金锭用牙咬了咬,确认是真金后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他问道:掌柜的什么时候上山?
就今天。说话间,谢云澜也走回了旅店,他又另给了一笔钱,让赵兴去买些上山要用的东西,自己则回屋喊沈凡。
他去集市来回也差不多有一个多时辰,再过会儿都快到正午了,沈凡还是没起,早饭也放在桌子上没动,都放凉了。
谢云澜掀开被子的一角,被子里的人立刻往里缩了缩。
他意识到沈凡不是没醒,这就是在赖床。
起床了!他拍了拍被子。
太冷了因为闷在被子里,沈凡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闷。
冷你就不起了?谢云澜有些好笑,都这么大的人了不,都这么大的龙了,竟然还会因为天冷赖床不起。
高祖在祭祀龙神,将烛龙奉为大夏图腾时大抵做梦都想不到这一幕。
你不是不怕冷的吗?谢云澜一边试着把沈凡从被窝里捞出来一边问道,上回在涯州时沈凡还说不怕冷的。
确实不怕。沈凡说道,他确实不怕冷,他甚至可以脱掉厚厚的棉衣,只穿单衣行走在冰天雪地中,他的身体是寒暑不侵的。
但他确实也会因为天冷而变懒,起床不是跟气温做抗争,而是意志在跟本能做抗争,并且意志显而易见的战败了。
快点,我找到向导了,正好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抓紧时间今天就上山。在谢云澜的连催带拽下,终于把沈凡从被窝的封印里抢了出来。
谢云澜让伙计把早饭热了热,等沈凡吃完后,跟买好东西的赵兴一起,结伴往昆仑山上去。
他们没有骑马,山路崎岖险峻马是无法走的,谢云澜将马留在了旅店中,一行人步行上山,赵兴在前方带路,谢云澜跟沈凡走在后边,他拉着沈凡的手,走路时略微领先沈凡半步,先帮对方趟趟脚下的路,确认积雪没有松动才拉着沈凡往前进。
走了两个时辰后,天色有些变阴,山上的天气就是这样,不久前看着还晴空万里,眼下就是暴雪将至,赵兴回头道:两位掌柜的,像是要下雪了,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吧!
谢云澜也有此意,就算不下雪,天也快黑了,山路这样危险,他们不可能走夜路,势必得在天黑前找个过夜的地方。
他问赵兴道:附近有什么住所?
他知道山上是有一些住所的,有的是在山上住的山民所建,也有的是采药的人建的过夜歇脚的小屋,只是他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到底在哪个位置。
在那边有个屋子,我们上山采药时会在那儿过夜。赵兴指了个方向。
谢云澜便让赵兴领着他们过去,今夜他们先在这儿过一宿,明天等雪停了再看情况继续赶路。
他们运气好,赶在雪下前到达了木屋,进门后赵兴立刻将门锁扣上,免得风雪往屋内灌,他随即又熟门熟路找到堆放柴火的地方,抱来一摞在地上升起火。
木柴噼啪的燃烧着,火焰驱散了屋外风雪呼啸的寒意,三人掸着身上的落雪,坐在火堆边烤火。
等将手脚烤热乎了后,赵兴从屋内找了口锅架起,又搬来一坛酒倒进锅中热了热,他给自己盛了一碗,又给谢云澜和沈凡各盛一碗,说道:这是本地山民酿的药酒,尝尝,暖身子的。
说完,自己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炙热的酒液进入肠胃中,赵兴发出一声舒服地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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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帽双全(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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