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下一只心魔。沈凡道。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那般平淡,可谢云澜莫名觉得,此刻的沈凡比平日里要冷上几分。
下一只心魔?谢云澜愣了一下,想起沈凡说过心魔一共有四只,他问,下一只心魔在哪?
沈凡:不知道。
谢云澜:不知道你上哪儿找?
沈凡:反正不在京中,多留无益。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但谢云澜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走那么急做什么?之前答应你的樱桃酒酿还没买呢,今晚去吃怎么样?
沈凡停了下来,面对面看着谢云澜,却并不是被樱桃酒酿打动的神情,不知是不是天色昏暗所致,他的眸色暗沉,显得有些深不见底。
谢云澜在这视线下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自己找的理由非常可笑,可沈凡看了他片刻,最终还是答了一句:
好。
第31章
京中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变,死伤惨重,夜间哭声不绝,每隔几户便能看到写着奠字的白幡。
然而,与这悲痛相对的,是某些地方的彻夜狂欢。
死里逃生后有人后怕不已,有人则想要尽情发泄,趁还活着时纵情酒色,享尽人间之乐,是以,今夜秦楼楚馆的生意格外的红火。
天香楼不是单纯的食肆,事实上,这里更出名的是唱曲的乐伎,茶点酒水只是配菜。今夜天香楼同样爆满,若非谢云澜名气够大,都不一定能订到位置。
别的包间里都是一片歌舞调笑声,唯有他们这一间安安静静,一个乐伎没有,只有满桌酒菜,是认认真真来吃饭。
客官,您点的菜齐了!伙计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来,是他们今夜来此的目的,樱桃酒酿。
沈凡用勺子尝了一口,谢云澜问:如何?
樱桃被熬煮到软烂,微酸的红色汁水融进香甜的酒酿里,酸与甜互相中和,形成一种恰到好处的美妙滋味。
不错。沈凡又吃了一口。
伙计闻言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天香楼的樱桃酒酿和桂花酒酿可是闻名京城的甜品!
还有桂花酒酿?沈凡问道。
有!加了桂花蜜的,比樱桃酒酿更甜一些,客官要不要来一份尝尝?伙计推荐道。
沈凡看向谢云澜,谢云澜点点头,伙计道一声:客官稍等!随即便退下去通知后厨准备菜品。
沈凡继续去吃别的菜肴,今夜来的只有他们两个,王泰本想跟来蹭饭,但是被谢云澜无情拒绝了。
用餐的人虽少,菜却点了一大桌,大多都是些甜品点心,谢云澜不爱吃的东西。他没怎么动筷子,只点了壶酒小酌几杯。
沈凡则每样都尝了一口,喜欢的就再吃一口,但也不会多吃,一道菜至多吃三口,十分浪费。谢云澜不缺钱,但是也不喜欢糟蹋食物,看着这些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菜,心道打包回去给王泰吃。
沈凡尝了一圈,又开始吃樱桃酒酿,他大概很喜欢,这是他唯一一道准备吃完的菜。
他吃饭时不像一般男人那样豪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细嚼慢咽,斯文优雅,像小猫喝水,安静的几乎没有声响,配上他那张脸,吃饭这样寻常的小事都变得赏心悦目起来,比那些乐伎的表演还好看。
谢云澜看的一时走神,沈凡将樱桃酒酿吃完,满意的放下碗,他还没有察觉。
你在看什么?沈凡伸手在谢云澜眼前晃了晃,神情单纯且不解。
吃到第一口甜品时他便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傍晚时那陌生的冰冷短的像是错觉。
谢云澜回过神来,他掩饰的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袁朔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沈凡想了想,他问我他还能活多久。
多久?谢云澜问。
不到三月。沈凡道,他若是不做这些事,原本可以活到八九十。
八九十,不到三月谢云澜有点唏嘘,袁朔费尽心机非但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倒还失去了仅有的。
唏嘘过后就是头疼,袁朔一死,皇权更迭,京中怕是又要生乱。
罢了,反正袁朔现在还没死,先不去管它。
谢云澜又问:做下这一切的,到底是袁朔还是心魔?
袁朔声泪俱下的解释,谢云澜并没有全信。
二者皆有罢。沈凡道,人心中都有恶的念头,理智和人性会形成束缚它的枷锁,对大部分人而言,一生都不会将这种恶念付诸行动,但心魔会让人心中的欲望无限放大,大到容不下任何良知或善与爱之类的情感,最后魔性会吞噬人性,人堕落为魔。
谢云澜总结道:心魔打开了那把锁。
沈凡点点头:可归根结底,一定是先有这个念头,心魔才有机可乘。
谢云澜沉默片刻,如此看来,袁朔在此事中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但谢云澜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可他更算不上一个完美无瑕的好人,他心中偶尔也会有不可见光的阴暗念头。
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善与恶相伴相生,依沈凡所说,天下间,又有谁能在心魔面前无懈可击呢?
他问道:那凡人面对心魔便无可奈何了吗?只能被它所控制?
不。沈凡看着他,你们有魂火。
魂火?谢云澜想到了什么,正想再问,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便先收了声。
客官,您的桂花酒酿!伙计端着托盘进来。
桂花酒酿不同于樱桃酒酿的粉色,因为兑了蜜整体呈现出一种淡金的色泽,酒酿上撒着研磨过后的桂花碎,便像是散落的星子般漂亮。
沈凡品尝了一下,觉得桂花酒酿跟樱桃酒酿不相上下,于是继吃完樱桃酒酿之后,又开始消灭桂花酒酿。
谢云澜等伙计退下去后便再次开口:你的第二盏魂火跟寻常人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沈凡一边吃酒酿一边说,魂火就是魂火,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就是强弱。
强弱?谢云澜记得沈凡先前说过,魂火的强弱跟人的生死命数息息相关,还说世上能够将羸弱之火重燃的只有主宰万物的天道以及生死幽冥之神衔烛之龙。
可昨夜,有那么一刹那,谢云澜感觉自己灵魂中迸发出一种力量,瞬间清退了周围的妖物。
昨夜我的魂火是不是变强了?魂火的强弱不是只跟生死命数相关的吗?怎么会突然变强?谢云澜问道。
人的信念本身就跟生死命数相关,面对同一件事时,勇敢坚定者和胆怯退缩者可能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沈凡将最后一口酒酿吃完,放下勺子说,越是坚定之人,魂火越是强盛,魔物也越不容易侵犯。
那谢云澜心里一动,是不是说,只要足够坚定,哪怕是凡人,也能够战胜魔物?
理论上是这样。沈凡支着下巴,看向谢云澜,不知道是不是屋内闷热,他的脸颊有点泛红。
实际上呢?谢云澜追问。
不能。沈凡的身形也有点摇晃,答起来却没有迟疑。
谢云澜:为什么?
因为凡人终究只是凡人沈凡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竟是额头抵上桌沿,趴着睡着了。
谢云澜:
他一动不动的呆坐了片刻,然后去晃了晃沈凡。
沈凡不满的挥开他的手,眼神迷离着嘟囔道:我困了。
谢云澜:
这不是困了,是醉了。
谢云澜简直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端起沈凡的茶碗看了一眼,确认里面装的确实是茶水不是酒水。他们是点了酒,但从头到尾只有谢云澜喝了几杯,沈凡只吃了两碗酒酿。
而就是这两碗酒酿,让沈凡醉倒了。
谢云澜:
他已经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样的表情了。
静默片刻后,他又去晃了晃沈凡:困了就回去睡,先起来。
不要沈凡又一次推开他,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眼角,现出一抹诱人的酡红,因为醉意,他说话时尾音不自觉的拖长,听起来跟撒娇一样。
谢云澜又一次僵住,可能是他也有点喝醉了,他无端感觉自己有点脸红心热。
他深呼吸了一下,第三次去叫醒沈凡:回去再睡,这里睡得不舒服。
这一点说动了沈凡,确实很不舒服,而且他的枕头也不在,怀里空落落的。想到此,他努力的在谢云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谢云澜喊了伙计,将菜打包好后,又下楼牵了马,随后再上来,扶着沈凡坐到马上去。
坐稳了,别掉下去。谢云澜提醒道。
沈凡嗯了一声,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胡乱应的。
谢云澜控制着马速,让马匹保持漫步的速度,免得跑得太快将沈凡颠下去,但这样他还是不放心,就诱着沈凡说话,不让对方睡过去。
你以前没喝过酒?
没有。马上坐的也不太舒服,沈凡调整着姿势,他将自己的脑袋搭在谢云澜肩上。
谢云澜努力维持着镇定,不去在意那喷吐在他颈侧像羽毛一样轻柔的温热呼吸。
他不知道沈凡的确切年龄,看外貌估测是二十多岁,跟自己差不多,这个年纪的男人竟然没喝过酒,简直匪夷所思。
谢云澜想到了什么,问:你真的是龙神使者?
虽然龙神使者的称谓完全来源于谢云澜的胡编乱造,是真是假他本该再清楚不过,但是京中所有人都信了,甚至被心魔附身的袁朔都信了,沈凡又在昨夜召出了衔烛之龙的火焰虚影,弄得谢云澜都开始怀疑,他不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胡编的东西碰巧就是真的吧?
是不是,你不知道吗?沈凡语气幽幽的。
谢云澜干咳了一声,心道不该问的,给沈凡胡编名号的事,沈凡还没想起来记仇,不该提醒他。
幸好,现在沈凡很迷糊,仇没来得及记,就已然在醉意麻痹下忘掉了。
谢云澜赶紧岔开话题:你明日就走吗?去找下一只心魔?
听到心魔二字,沈凡稍稍清醒了些,他看着谢云澜的侧脸,嗯了一声。
谢云澜:此事很急?
也不是很急。沈凡道。
那干嘛不多留几天?等我把京中事务处理完就谢云澜一边说一边回过头,正撞上沈凡的视线,墨色的眼睛像黑曜石一样漂亮,有一种让人陷进去的魔力,谢云澜一时忘了说话。
就怎样?沈凡问道。
谢云澜回过神:就可以陪你去找剩下的心魔。
他已经仔细的考虑过,眼下四方安定,他留在朝中也没什么用,无非是像先前一样任个闲职,而且三月后袁朔一死,他即便不想涉及皇权争斗,恐怕还是会被波及。
既然如此,不若就跟着沈凡去找心魔,既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能免得魔物祸害百姓。
沈凡盯着他看了会儿,说:会很危险。
我知道。谢云澜不在意道。
他当然知道会很危险,而且这种危险不单是对他,对沈凡也同样,他的魂火虽是魔物克星,却也有许多的弱点,甚至会被魔气反压一头,昨夜若是只有沈凡,未必会是眼下的结局。
有人帮忙总归会好一点,让沈凡自己去面对余下的心魔,谢云澜不太放心。
你不怕死吗?沈凡又问。
怕。谢云澜承认的坦坦荡荡,他又不是什么生死置之度外的圣人,自然也是怕死的。
畏死却又敢以身犯险,乃至坦然赴死,人类的这种矛盾行为,沈凡不太能理解,就像他不明白昨夜谢云澜为什么能迸发出那样炙烈的魂火,明明他只是再渺小不过的凡人。
好吧。沈凡答应了。
明天我就去递折子,大概四五天后就能把事情处理完,然后手不要乱摸。谢云澜忍无可忍了。
沈凡的手已经从他的腰一路挪到了胸口,简直肆无忌惮。
没有乱摸。沈凡纠正,我只是在看你的魂火。
那也不许瞎看!谢云澜斥道。
他语气严厉,耳朵却有些微不可查的泛红。
沈凡没发觉,乖乖的哦了一声。
他的手没再乱放,老老实实的抱着谢云澜的腰,二人共乘一骑,慢慢悠悠的走过夜晚宁静空寂的街道。
他们也没再说话,沈凡将脑袋搭在谢云澜肩上,醉意又一次席卷,他微阖着眼。半梦半醒间,沈凡突然轻轻唤了一声:谢云澜。
嗯?
你真奇怪。
第32章
离京的时间比谢云澜预计的要晚,倒不是朝廷不放人,谢云澜将折子递上去说明缘由后,袁朔是大力支持的,甚至还封了他一个巡察使的官职,寻找心魔的同时代天子巡视天下,查察弊端,抚军按民。
但这同时也增加了谢云澜的工作量,他原本没打算带多少人,自己轻装简行跟着沈凡去便可,如今安上了巡察使的名头,更是打着代天子巡视天下的旗号,那此行便马虎不得。
他有很多琐碎的事情要忙,一直到七月初,心魔之乱已经过去半个多月后,才算是大致安排完毕。
出发的准备做的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启程,但还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他们往哪里出发?
余下三只心魔不知所踪,大夏疆土辽阔,若是漫无目的的找,怕是得找上几十年。
有没有办法知道心魔的大概位置,或者一些能找到行踪的线索?谢云澜朝沈凡问道。
有。沈凡说,可以问天。
问天?谢云澜想起来了,初见时沈凡就说他是奉天命指引来京,天命这东西玄之又玄,凡人不可窥测,沈凡大概是会什么卜算之法。
谢云澜是这样以为的,直到沈凡在他面前亲自演示了一番。
龟甲卦盘铜钱,这些看起来比较专业的卜算工具沈凡一个没用,卜算前也没有焚香沐浴,做任何稍微显得郑重点的准备,他只是在院子里随手折了一根树枝,然后往地上一丢,指着树枝倒下的方向说:往南走。
谢云澜:
他眼角抽了抽,确认道:这就是你说的奉天命指引?
不然呢?沈凡眨眨眼。
会不会太随便了谢云澜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怎么样算不随便?沈凡不解道。
谢云澜举了几个例子,他知道的那些大师,比如李鹤年,每回卜算天命前都摆足了架势,动辄举办持续数日的法会,会上还会用上各种听起来很厉害的法器,个别的还会吐一口血表现天机的难测,甭管真假,但他们确实很努力的在折腾,如此历经艰险方才最终卜出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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