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紧剑柄,虽然问着沈凡,眼睛却紧盯着这只有一步之遥的妖群。
沈凡看到他有些意外,他如实答道:去点燃这一百零八盏龙烛灯。
龙烛灯?谢云澜环顾驰道两侧,愣了一下才想起这龙灯的名字,他依稀听过燃灯节的习俗,每年的三月三日,全城居民聚于司马门驰道,燃起一百零八盏龙烛灯,欢庆盛典。
燃灯做什么?谢云澜看着这些妖物对灯火的畏惧,心念电转,将一百零八盏龙烛灯全部点燃后可以破这死局?
或许。沈凡并不确定。
谢云澜:要怎么点燃?
靠近就可以。沈凡道,他只需要沿着司马门驰道走完一遍,就可以将一百零八盏龙烛灯全部点燃,不过这驰道太长,横跨大半个京城,他走了半天也只走了五分之一,眼下又有妖物拦住了去路,寸步难进。
谢云澜思量片刻,哪怕他集结上全城的兵力,他也不自信能够在妖军面前取胜,既然沈凡有办法,不若赌上一赌。
他将手伸向沈凡:上来!
沈凡又一次坐上了马背,他学得十分快,这回一上来就抱住了谢云澜的腰。
谢云澜却没有立刻策马疾驰,他在后退。
妖物们站在原地,有些不明所以,互相对视一眼,见谢云澜越退越远,像是要跑了,才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谢云澜也于同一刻动了,马鞭挥舞出凌厉的破空声,大宛驹嘶鸣一声,扬蹄狂奔。
他像是一柄离弦之箭,以锐不可当之势,冲锋向前!
便是妖物强悍的身体也不能硬抗这如虹之势,它们的阵型被冲散,谢云澜趁机出剑,剑刃快若疾电,闪烁之间,就有数只妖物身首分离。
不可逾越的高墙被撞翻,妖物们猝不及防下吃了大亏,但它们很快反应过来,又一次聚集起阵型,追逐在两侧,从侧翼扑向马背上的谢云澜。
可沈凡同时抬手,火光耀耀,道路两旁的龙烛灯一同燃起,灯火范围内的妖物转瞬间化为灰烬。
他们一边杀一边闯,这神骏奔跑的速度比沈凡自己走快上了数倍,像是一道疾走的风,又像是划破暗夜的流星,马蹄奔跑过的地方,留下灯火辉煌的焰尾。
转瞬间又有数十盏龙烛灯亮起,这火焰利刃出鞘的速度在加快,盘旋于宫殿上方的妖蛟几乎已经能感觉到它的剑芒,灼烫逼人!
妖物更加疯狂的扑窜而上,想要拦下他们,可谢云澜神勇无比,他的武艺在世上本就罕逢敌手,又有沈凡的烛火护持,两人配合间妖物连近身都不能,它们要么死于谢云澜的剑刃下,要么燃尽于火光中。
已经没有人能挡住他们的去路,在妖蛟的注视下,他们穿过千军万马的围堵,带着炙热光焰而来。
终于,他们到了终点。
驰道的尽头是望龙塔,也即现在的临仙阁,这同时也是袁朔所在的未央宫。
他已经不在寝殿内,也不再是先前那样随意的穿搭,他身穿威武的黑色王袍,头戴华贵的珠玉冕旒,站在临仙阁的顶部,这座盘龙高塔的龙首部位。
这位天下地位最为尊崇的人站在京中最高的位置,俯视着胆敢违逆他的乱臣贼子。
沈凡和谢云澜一起仰头,他们其实不是在看袁朔,一百零七盏龙烛灯已经全部点燃,唯余最后一盏。
像龙神殿一样,这最后一盏龙烛灯正是这高塔顶部的龙首。
但沈凡已经无法点燃它。
龙嘴里衔着别的东西,是一颗足有成年男人两个拳头大的宝珠,谢云澜认得这宝珠,这是番南国前年进献的夜明珠,通体幽绿,在黑夜里会发出明月一般的皎洁光辉,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可此刻,这宝珠变成了浓不可化的黑色,珠身上再没有半点光辉,只有庞大可怖的魔气。
魔气升上天空,成为巨大的黑色气柱,勾连其他黑色气柱一起,组成这覆盖整个京城,无人可逃的杀阵。
这是杀阵的阵眼。
第29章
谢云澜不懂阵法,但他从眼前的情形也能猜出:龙嘴里的就是阵眼?
是。沈凡眉头微蹙,阵眼偏偏在这里
谢云澜意识到了,他回头问:差一盏龙烛灯会怎么样?
一百零八盏龙烛灯才能结成灯阵,差一盏的话沈凡抬头看着龙首上的袁朔,沉声道,功亏一篑。
谢云澜神色一变,还未等询问怎么办,突然听有人唤他的名字。
谢云澜。袁朔明明离地那么远,声音却清晰的传到谢云澜耳中。
面见圣君,为何不跪?
这声音像洪钟一样一重重回荡,带着迫人的帝王威压,周围的妖物一同俯首,在这君主面前臣服。
圣君?谢云澜非但不跪,他甚至没有下马。
他勒紧缰绳,安抚着被袁朔气势所影响的马儿,嗤笑道:邪魔外道,也配自称圣君?
大胆!袁朔斥道,你别忘了,当年若非朕力排众议,任用年纪轻轻的你统领大军,你焉能有今日之成就!
陛下赏识之恩,臣自不敢忘!谢云澜似有所触动,正色回道。
不敢忘?朕看你是忘了个干净!袁朔冷声道,否则你怎敢带这逆贼一起,作乱犯上!
谢云澜沉默不语。
袁朔复又放缓声音,循循善诱:朕知你忠心,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非但恕你死罪,还可以许你高官厚禄,你继续做你的大将军,为朕统领这千万大军征伐天下!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袁朔抬高音调,伸手指向沈凡。
现在,用你手中的剑,替朕杀了他!
群妖跟着这声音一起呼喊,重重叠叠,声势浩大,像是在助阵,也像是催促。
四面八方的杀意都汇聚在沈凡身上,沈凡不由看了谢云澜一眼。
魂火能挡住妖邪,但是挡不住凡人的兵刃。
尤其谢云澜还问了一句:当真?
金口玉言,岂能作假!袁朔大笑道。
沈凡正在犹豫是不是该松开抱住谢云澜腰的手时,就听谢云澜也笑了一声:可即便陛下恕了臣的死罪,臣今夜依然会死在这杀阵中。
这阵法既为朕所布,留你一命又何妨?袁朔催促道,朕说到做到,勿要再犹豫了!
那其他人呢?谢云澜又问,臣的妹妹,兄弟,也在这城中,他们死了,臣一人独活也没什么意思。
袁朔眉头微蹙,似有些不耐:你替朕将事情办成后,朕可以放他们一马。
还有臣府中的侍卫幕僚,也追随我多年,虽是主仆,在臣心里却也与亲人无异,不知陛下能否
谢云澜!袁朔冷冷的打断,面上已有怒容。
还有臣常去的那家面馆的老板,酒馆的伙计,茶楼说书的老伯谢云澜自顾自继续,几乎将京中所有认识的人都数了一遍。
他笑道:陛下,臣舍不得呐,不如你把他们都放了?
不识好歹!袁朔声如震雷,怒意引动全城的魔气,吹起烈烈狂风。
大宛驹嘶鸣一声,在这威压面前再站立不住,重重地砸在地上,谢云澜在马匹倒下的前一刻已经带着沈凡飞身下马,二人顶着狂风站立。
袁朔!谢云澜直呼其名,他满面怒容,气势比之袁朔竟是分毫不让,为君者当以民为重,你为求长生,把黎民苍生置于何处?!把江山社稷又置于何处?!
胡言乱语!袁朔冷哼一声,既然是朕的臣民,那便合该为了朕的大业献出一切!
包括你的儿子?!谢云澜怒声道,虎毒尚不食子,你竟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袁朔大笑道:凡人在乎子嗣血缘是为传承,朕修成长生神龙后当与天同寿,不需要子嗣继任,朕是千秋万代的帝王!
群妖齐声喝应,像是在山呼万岁。
痴心妄想!妖蛟就是妖蛟,你永远成不了龙!谢云澜是这山呼的浪潮中唯一驳斥的逆音。
一介凡人,朕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你拿什么来阻止朕!袁朔袖袍一震,滔天魔气从他袖口涌出,便如山呼海啸,带着天倾之势朝谢云澜压来。
便像袁朔说的,凡人在这天倾之力面前渺小如蝼蚁,哪怕谢云澜已经远胜常人,却仍然只有被碾成肉泥的下场。
可在场的仍有一人。
沈凡将手抬高,他如凡人一般渺小的身影此刻便像只手撑天的巨人般高大,滔天魔气尽数被挡于烈烈火光前。
沈凡隔着相撞的火焰魔气与袁朔对视,沉声道:他有我。
袁朔冷笑一声:你的魂火已经衰弱至此,朕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言罢,空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妖蛟咆哮一声,巨口里吐出那从阵法中积蓄的庞大魔气,如江堤溃口一般,朝地面汹涌砸来。
沈凡退了一步,但也只退了一步,他以一己之力撑着,火焰在魔气的冲撞下狂燃,白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谢云澜在风声中大吼:要怎么帮你!
毁掉阵眼!沈凡看着那衔着魔珠的龙首,龙首位于高塔最顶部,而除了塔上的袁朔,面前还有密密麻麻的妖物,这临仙阁正是孵化千万妖军的巢穴,同时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可谢云澜一口应下:交给我!
他顶着风势,孤身闯入黑暗之中,群妖立刻围上,一介凡人,没了魂火庇佑,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
可事实上,在此的若是旁的凡人,或许真的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但在此的是谢云澜,那么谁为刀俎,还未可知!
剑光映着火光,在黑暗中挥舞出一道道金色的残影,残影连结成线,便像是一条舞动的金龙,金龙锐不可当,于万军阵中撕开一道豁口,谢云澜闯至塔下,他踩着脚下妖物的尸首,借力一蹬,一跃便跃到了塔楼三层。
妖物们紧随而上,双方在塔外凸起的檐角交战,妖物密密麻麻,后来的妖物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有两只妖物从不同的方向扑向他,左右俱是无路,谢云澜眼神一凛,干脆往后一倒。
后方是数丈高的空处,而空地下方是还未来得及挤上塔的群妖,这一倒即便没有摔伤,群妖也会瞬间撕碎他。
但谢云澜在真正摔落前长臂一伸,勾住下一层塔檐,险险停住,而那两只扑向他的妖物却来不及停住,扑空后径直摔落,砸翻了地面的一众同伴。
谢云澜抓住机会,身形一荡,在空中一个利落的翻身,转瞬间又上两层!
废物!袁朔勃然大怒,这样多的妖军,竟是拦不住一个凡人!
他暗中分出几道魔气,化作尖利的箭矢,想要去射穿谢云澜的胸膛,可沈凡同时察觉,火光猛地一窜,成为坚不可摧的屏障,将魔气箭矢全数拦下。
袁朔目光阴冷的看着他,突然问:龙神使者,你为何而来?
沈凡迎着那毒蛇般慑人的视线,不闪不避道:我奉天命而来。
天命?袁朔笑了起来,何为天命?
沈凡不答。
袁朔替他答:除魔卫道?济世救民?那为何京中变成如今的局面,朕布局至今无人察觉无人阻止,这难道不是天命所归?
沈凡沉默不语。
袁朔高声笑道:要朕说,朕是真命天子,朕一举一动,皆是天命!
他的笑声在空中回荡,声音越来越大,轰隆隆如震雷,是妖蛟在跟着他一起发笑,它不再是虚无的影子,它已然凝实到可以发出声音!
魔气又一次加强,漫天黑气化作灭世飓风排山倒海而来,沈凡在风暴中又退一步。
何必逆命而为?袁朔遥看着沈凡,笑容狰狞到癫狂,接受你们的宿命,此乃天意!
火焰在衰减,魔气在狂舞,沈凡手中的烛火黯淡的前所未有,在滔天魔威前明明灭灭,岌岌可危。
谢云澜回头看了一眼,心知不好,他一脚踹开那扑向自己的妖物,同时飞身向上,他已经爬至第八层,离阵眼所在的第九层只有最后一步!
袁朔注意到了他,冷冷斥道:不过凡人!
他神情轻蔑便如看着地上的蚂蚁,随意一甩袖,便有一道魔气朝谢云澜胸膛钻去,沈凡已经自顾不暇,再无余力可以用魂火护持他。
魔气径直没入谢云澜的胸口,谢云澜动作一滞,他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比他在战场上受的任何一次伤都来得要痛,已经超越了肉体所能承受的痛楚,像是一柄冰寒利刃刺入灵魂中翻搅。
他痛呼出声,攀爬在塔檐的身体再无法支持,在高空中摇摇欲坠。
袁朔放声大笑,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不过凡人!
这句话在谢云澜因为剧痛而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回荡,让他凭空生出一股不甘的怒意,凡人又如何?!
这些妖魔鬼怪们各个都有法力神通,视凡人如蝼蚁,可这里是人间,是凡人的天下,哪里轮得到邪魔放肆!
他牙关紧咬,与那刺入灵魂的剧痛抗争着,什么天命,他从不信命!
他被魔气刺穿的灵魂中兀的爆发出一股力量,熊熊燃烧着,带着灼烫的热度,将那冰寒的魔刃绞杀殆尽。
光焰狂燃,在这昏暗天地中犹如开天辟地一般,燃尽了他周身的一切妖邪魔气。
他在列光中抬头看着袁朔,袁朔神色大变,带着不敢置信的惊愕:怎么可能?!一介凡人,怎么会有如此炙烈之火?!
沈凡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的惊愕并不比袁朔少,他从未在凡人身上看到过这样炙烈的魂火。
在他们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谢云澜宛如东升的烈日,带着璀璨光焰,刺破那凝聚最深黑暗的魔珠!
噼啪一声,珠身在剑刃下碎裂,那遍布全城的黑色气柱随之分解,魔气在溃散,化作席卷全城的乱流,掀起烈烈狂风。
你们怎敢?!袁朔和妖蛟一起在风中狂吼,调集所有魔气朝谢云澜碾去。
沈凡!谢云澜一边从高塔上跃下,一边高声呼喊着。
沈凡高举右手,被魔气压迫到只余一线的火焰在此刻复燃,火焰蹿高,第一百零八盏龙烛灯随之燃起!
从龙神殿至望龙塔,司马门驰道上灯火璀璨,一百零八盏龙烛灯互相勾连喝应,彼此助长着火势,那汹涌魔气再不复先前的嚣张气焰,在这愈燃愈烈的火焰屏障面前无可奈何。
袁朔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可怖的力量在这灯阵中凝聚,那力量来自万古幽冥,是天下邪魔至为畏惧之人,光是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便令他战栗不已。
绝不能让这灯阵结成!
袁朔猩红的眸子里现出孤注一掷的疯狂,他高举手臂,人类的身形开始溃散溶解,化作道道黑气,融入妖蛟的身体。
虽然还未来得及炼化成龙便融入蛟躯,会对日后再次尝试化龙造成阻碍,但此时此刻,容不得再犹豫!他要抛弃脆弱的凡人之身,彻底化身为魔!
妖蛟短暂的闭上双眼,片刻后兀的睁开,猩红的魔瞳一如袁朔!
糟了!谢云澜预感到了不妙,却无法阻止。
妖蛟低头看着自己硕大的蛟爪,又看向地面那还没有自己爪尖大的两人,他先前便觉得凡人渺小,可此刻有了如此巨大的身形后再看,感受又有不同,莫说是区区凡人,就说这城池,这片山河,在他眼中都是如此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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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帽双全(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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