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反正他们也不会记住我们的脸。
    在他决定和江濯月出门的时候，就给自己和江濯月叠加了一个幻形咒。
    这个咒术使他们在旁人眼里，就是两个过眼即忘，平平无奇的路人甲。是那种即使面对面说过话，事后也绝对记不起他们长相的路人脸。
    这才是今天他们来到人山人海的嘉年华，却没有引起围观的原因，不过江濯月貌似以为是棒球帽和大墨镜的功劳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闭落搂着江濯月，赶在怪物攻击到达之前，再一次跳离了原地。
    这一次，他没有停下，而是不断的变换位置，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跑去，以免怪物的攻击波及他人。
    江濯月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身后不时响起的爪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提醒着他有什么追来了。
    就这样，闭落引着怪物跑了差不多十分钟，去到了距离嘉年华较远的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幸好这处嘉年华位于开发区，周围的空地很多。不然，闭落都不敢放开身手打。
    【左边，它跳过来了！】天道紧张地提醒道。
    闭落左手一翻，一柄清透莹润的玉笛出现在他的掌心。
    江濯月认得这柄笛子，上次闭落曾用它救过自己。
    闭落修长的手指微动，玉笛在手指尖旋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玉笛周身逐渐被亮起的白光包裹，两尺长的笛身在白光中渐渐拉伸，光芒消失后，那只素净的手中就多出了一柄银白的长枪。
    闭落反手握紧长枪，闭上眼睛，耐心地从耳旁呼啸的风声中判断着怪物的位置。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反手一记横枪扫过去，手上骤然遇到的阻力昭示着有什么东西被击中了。
    沉闷的声音响起，看不见的怪物被狠狠击出，破空之声远去，紧接着，远处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巨响。
    虽然怪物隐形后，闭落无法捕捉到对方的气息，但是通过天道不停地播报，他大概能判断对方在哪个方位，再结合怪物靠近时身躯摩擦空气的声音，他就能准确捕捉对方的位置。
    闭落丝毫不给怪物喘息的机会，趁着怪物落地，他搂着江濯月，脚尖一点，轻轻跳起，手指微动，长枪就贴着掌心帅气地转了一圈。
    他倒握住枪身，一个突刺稳准狠的扎进怪物刚刚砸落的位置。
    吼
    耳边传来一道尖锐的嘶吼声，里面饱含着浓浓的痛苦和怨恨，枪尖刚刚扎入的地方缓缓显现出一道黑雾缭绕的巨大身影。
    怪物被长枪钉在地上，身体疯狂挣扎却挣脱不了，只能徒劳地怒吼着。
    闭落看着怪物痛苦的样子，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这似乎是一只老虎？这只怪物浑身缠着黑气，只能从轮廓勉强看出形状，江濯月也有些不确定。
    第四十二章 虎灵
    闭落点了点头：这应该是一只虎灵。本来动物死后，灵魂失去了依附，会很快溃散，但是它却因为怨气过重而被煞气侵蚀，最后异化成了恶灵。
    它身上缠绕的黑气其实就是它的怨气，我从那几个驯兽师和团长身上也看见了同样的黑气，这说明，这只白虎的死一定和他们有关。
    煞气？江濯月又听到了新词汇。
    【你准备怎么处置它？】天道突然出声问道。
    我想超度它。闭落的声音有些轻。
    超度？江濯月只在灵异类的影视作品里听过这个词，在他印象中，超度似乎一般就是念经之类的。
    它死的很惨，生前也经常被虐待，所以死后才会怨气冲天。只要找回它的尸骨，净化它的怨气，消除它的执念，就可以超度它。闭落的语气郑重，我不想它带着怨恨和痛苦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它能心无牵挂，平静地离开。
    你尽管按照你的想法做，我都会支持你的。江濯月摸了摸闭落的头，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刚刚台上那只掉进湖里的白虎是它的妻子，腹中还有它的孩子。】天道给闭落指了个方向【它的执念应该也包括了那只白虎。】
    闭落拿出一张符纸将变异的虎灵收了进去，插在地上的长枪周身白光一闪，又变回了那根漂亮的玉笛。
    闭落纤长的指尖握住玉笛，手指微动，笛身在指间灵活地旋转了一圈后消失在掌中。
    *
    闭落带着江濯月重新回到了嘉年华。
    在去舞台的路途中，二人竟然一个游客也没有看到，看来大部分人都躲了起来或者已经出去了。
    舞台上，那三个驯兽师仍然昏倒在地上，闭落感受了下，发现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失血昏迷了。
    【这三个驯兽师和马戏团团长就是白虎怨气的来源，这四个人死后，虎灵的怨气就会消失，然后它也会消失。】
    【虎灵之所以不杀驯兽师，是因为它不想那么快消失，它舍不得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可惜煞气的侵蚀，让虎灵的理智渐渐退去，潜意识里它担心自己会伤害到妻子和同类，所以就主动跑了出去，靠着破坏游乐设施发泄戾气。】
    它刚刚砸那些东西，有伤到其他游客吗？闭落问道。
    【没有，它没有砸到无辜的人，只是有几个游客被吓到，把自己摔伤了。】
    闭落听了后有些沉默，他扫了眼地上的三个驯兽师，最终还是蹲下身为他们止了血。
    【你为什么要救他们？】天道有些不解。
    从黑气的浓郁程度判断，这几个驯兽师顶多是从犯，罪不至死。而且他们失去了右手，恐怕这辈子也不会好过，这就算是惩罚吧。闭落声音十分平静，不带一丝感情波动。
    他也很不喜欢这三个人，可是罪魁祸首的团长已经死了，白虎的灵魂不需要再染上更多的血。
    更何况对于现在失去手臂的他们而言，活着可能比死更痛苦。
    江濯月听不到天道的声音，所以在他眼中，闭落从刚刚开始就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说话。
    这让他想到了上次那个突然在他耳边搭话的神秘声音
    见地上的三人暂时没有什么大碍，闭落站起身，说道：现在我们得让虎灵去见它的妻子最后一面，它才能安心离开。
    闭落在为驯兽师止血的时候，也顺手净化了这几个人身上的怨气，免得虎灵吸收怨气，再次被煞气侵蚀。
    没有了怨气的支撑，虎灵的灵魂已经不能再在世间逗留了，所剩不多的时间还是留给它和它的妻儿吧。
    舞台上，三只白虎蜷缩在角落里，显得愈发瘦弱可怜。
    尤其是那只母虎，浑身湿漉漉的，即使另外两只白虎试图用身体为它取暖，它的身体仍然在不停发抖。
    闭落上前按住那只落水的母虎，用灵力帮它烘干了毛。
    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流进母虎的身体里，抚慰着它虚弱疲惫的灵魂，驱散了身体里的寒冷，让母虎冰冷的身体恢复了温度。
    闭落放出虎灵，用灵气暂时压制了其体内的煞气，使虎灵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也让它找回了一些神智。
    母虎看到面前凭空出现的虎灵后，刚开始有些戒备，虎灵低低叫了一声后，母虎意识到什么，忍不住上前用鼻尖嗅了嗅它的味道，当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母虎似乎有些激动，不停用脑袋拱着虎灵的脖颈。
    虎灵温柔地舔了舔母虎的脸。
    闭落上前看着虎灵，温声道：我会找个地方好好安置你的妻子和你的同类，不会让他们继续呆在马戏团的，你的孩子到时候也会平平安安生下来的，你放心。
    眼前的少年身上有一种令虎灵不自觉就想臣服的气息，仿佛站在它面前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而是一只血统高贵且实力强大的巨兽。
    来自血脉深处的压制让它本能地相信对方说的话。
    虎灵感激地看着闭落。
    【谢谢。】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闭落放缓了声音。
    虎灵伏下身子，温驯地趴在地上，额头微微垂下这是一个表示臣服的姿势。
    闭落伸手按在虎灵的额头上，将体内那股温柔包容的力量缓缓送入它体内。
    与此同时，闭落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了很多画面。
    那些零散的画面里散过了形形色色的人或物来看，闭落意识到，这些都是白虎的记忆。
    第四十三章 白虎的过去
    白虎从小出生在马戏团，它的父母乃至祖祖辈辈，都是这个马戏团的表演动物。
    白虎自小在无尽的训练中长大，每天伴随它的都是驯兽师的鞭打和总是吃不饱的饥饿感。
    白虎的妻子也是马戏团的白虎，它们两个是马戏团唯二的幼虎。长辈们尽管自己吃不饱，却也在尽它们所能的省下食物给它们。
    父母因为常年的训练，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年纪大了后，表演渐渐就有些力不从心。在那几年，环绕着他们的总是无尽的鞭打和怒骂。
    终于，在某天，它的父母死了，死的时候瘦骨嶙峋，哪有一点虎族的威严。它们死后不久，遗体就被人类拖走了。
    困在马戏团的动物都不知道自己死后会被带去哪儿，但它能看出带走尸体的人类并不因为它们的死去而难过，他们甚至算得上是高兴的。
    它的父母在活着的时候没能从马戏团的人类嘴里得到过夸赞，反而在死后轻易就得到了。
    团长说：活着没有什么用，死了倒还有点价值。
    驯兽师说：这两只年纪大了，表演也不够卖力，死了反而还小赚了一笔，还不错。
    随着白虎渐渐长大，马戏团的动物越来越少。现如今马戏团除了一些猴子，就仅剩它，妻子，以及妻子的父母四只白虎了。
    因为收益不好，马戏团把每天的表演都排的满满的，票价却是越来越低。
    即使这样，仍旧没有多少人来看，马戏团没有收入，于是提供给它们的食物也越来越少。
    在这样望不到尽头的日子里，唯一的好事就是妻子怀孕了，但马戏团的人并没有因为妻子怀孕而给它增加食物。
    怀孕的妻子需要更多的营养，以往的食物量本就不够，现如今，更是让妻子饿得奄奄一息。
    没有办法，白虎只能把自己的食物分出来，为了孩子，妻子不得已吃下了它的一半食物。
    本就吃不饱，再加上现在吃得更少，它饿得四肢无力，以至于在表演的途中出现了差错。
    团长很生气，因为当天似乎有什么重要的客人来看了表演，但是却被它搞砸了。
    团长责令别人不许给它晚饭，它有些焦躁，它没有晚饭不要紧，可是妻子就更吃不饱了。
    白虎不停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希望团长或者驯兽师能改变主意，可是没有人来理它。
    晚上，团长似乎仍然因为早上表演失误的事而生气，拿着鞭子醉醺醺地来笼子里鞭打它。
    白虎不敢反抗，因为它害怕明天也没有饭吃。
    瘦弱的白虎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皮毛。
    不疼的，它想，它忍得住，因为它早就习惯了。
    团长却仍不解气，他嘴里喃喃念叨着都怪那只畜生抢了你的饭，你才没力气，把演出搞砸的，我也要教训它！
    一边说一边往外走，看样子他似乎是要去隔壁的笼子。
    白虎有些惊慌，打它就可以了，妻子怀孕了，不能再受伤了。它想也不想地张嘴咬住了拖在地上的鞭子，不让团长离开。
    它知道自己不松手一定会激怒团长，但是没关系，团长尽管打它就行，不要去打妻子。
    团长扯了扯鞭子没扯开，果然愈发生气。他一把松开鞭子，操着手向笼子外走去。
    白虎有些着急了，下意识就上前挡住了笼子门。
    这样的举动更加激怒了团长，他高声呼唤着驯兽师，驯兽师们听见声音纷纷赶了过来。
    团长怒吼着让他们拿刀来，他要剁了这只废物。驯兽师们有些犹豫，团长生气地呵斥他们不去的话就全部滚蛋。
    于是驯兽师给他递上了刀。
    团长示意一个驯兽师用链子锁住白虎的四肢，白虎想反抗，可是没有虎牙，没有利爪，再加上驯兽师长期的威压让它不敢反抗。
    白虎的四肢被锁住后，团长要求驯兽师将他的身体拖到隔壁，它不知道他们想干嘛，却突然有些害怕。
    隔着铁栅栏，白虎看见了妻子，它想和妻子打招呼，声音出口只有低低的呜咽，因为它的嘴也被锁链缠住了。
    白虎感到有冰冰凉凉的东西刺进了体内，好疼啊，比鞭子抽在身上更疼。
    身体里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白虎知道那是血，因为每次受伤都会流。
    团长喊着身边的人去拿盆来，他说：老虎一身是宝，新鲜的虎血可是大补之物，千万不要浪费。
    团长双眼充血，眼底燃烧着不正常的炙热。
    隔壁笼子里的妻子发出了愤怒痛苦的哀嚎声，不停用爪子刨着笼子，其他两只同类也不安地发出呜咽声。
    团长用刀子敲击着铁笼子，砸得栅栏哐哐作响，冲着笼中大声笑道：看见没，这就是废物的下场。如果以后你们表演搞砸了，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以往熟悉的驯兽师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眼底的不忍如雾气般稀薄，然而那一丁点的不忍在听到团长说他们也可以分到虎血后迅速消融了，裸露出眼底隐藏着的贪婪。
    白虎突然想，自己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意义难道就是被这些人类奴役，然后在死后被他们瓜分掉自己这一摊烂肉碎骨吗？
    它想不明白，也没有机会想明白了。
    白虎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渐渐的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朦胧中，它看到驯兽师们剖开了自己的皮，剔除了自己的骨。
    一旁的团长还在训斥着驯兽师，让他们动作小心一点，他说虎骨和虎皮都是非常值钱的好宝贝。
    白虎看着这些人瓜分了它的血肉和尸骨，内心有什么在慢慢滋生。
    濒临死亡的那刻，白虎就像是终于挣脱了什么沉重的束缚，它终于得到了过去从未曾得到过的自由。饥饿，鞭打，铁笼，人类，曾经令它痛苦的一切再也无法困住它
    白虎知道自己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依旧能看到周围的一切。它的意识并没有因为肉身的死去而消散，反而变得无比轻盈。
    第二天，驯兽师给妻子的食物依旧很少，这让白虎十分愤怒。
    这些人类不是说自己的尸体很值钱吗？
    既然他们已经拿走了自己的尸骨，为什么仍不愿意善待它的妻子和同类？
    旁观着同类痛苦无望的生活，每天都有负面情绪在意识里滋长，就如涓涓细流汇进大海，等待着最终的爆发
    直到那天，白虎看见了妻子被驯兽师逼落水中，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对这只卑微的，供人取乐的马戏团动物伸出援手。
    逐渐体力不支的妻子内心恐惧、惊慌的情绪传进了白虎的脑海里，在那一刻，脑海中长久积压的负面情绪终于达到了极限。
    白虎的身体里突然涌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它冲出去救起了妻子。
    之后，它杀死了团长。
    白虎没有杀那几个鞭打虐待过它的驯兽师，只是重伤了他们。因为它知道，驯兽师死后，它的怨气就会散去，那时候它也会消失。
    白虎不想消失，它放不下妻子，它还没有看见过自己的孩子。
    然而脑海中暴戾的情绪渐渐失去控制，肆意蚕食着它的神智，无时无刻都在耳边疯狂地叫嚣着破坏。
    白虎残存的理智告诉它，再留下去会伤到自己的妻子和同类。
    它靠着最后一丝清明跃出台外，往远离人类的地方跳去，在那些总是轰隆隆吵闹着的巨大机器上发泄着自己的戾气，企图保留下理智。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