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牙,想要挂断电话, 可是手指都要碰到屏幕了, 又突然有些纠结。
万一他醉死了怎么办?又或者是被呕吐物呛死了呢?
万一真的出现这种情况, 她会不会是他最后一个联系人?
万一真的是这样, 她算不算见死不救,以后他不会到她梦里来找她吧?
好多万一……杨沐桐越想越害怕,他死了没关系,关键是不能来找她啊……
原本停顿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免提键,陈叶那头的声音立刻传来,在她耳边再次响起。
他又说了一句:“桐桐……我热……”
杨沐桐心说你热就开空调啊,又或者……
他突然间又喊了一句:“我要脱衣服!脱光光!”
紧接着开始唱:“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
跑调的声音杀猪一样响起,除了够大声,没有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杨沐桐没见过世面,没怎么见过人撒酒疯,因为身边的男性基本都很少喝酒,也就谈不上会喝醉,更谈不上让她看到酒疯怎么撒。
偏偏陈叶这个二货,喝醉了还给她打电话。
电话那头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就像淋浴的花洒出水那种声音。
杨沐桐:“???”
他妈的你居然真的开始洗澡了???
还给我现场直播???
谁要听啊!你考虑过我耳朵的感受吗?!!
临睡前的好心情就这样被完全毁掉,杨沐桐觉得自己的胸中有一团怒火在燃烧,恨不得穿过网线揪住他打一顿,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这时候打电话骚扰他。
她咬着牙,大声骂了一句:“陈叶!你这个王八蛋!”
骂完就气呼呼地挂了电话,拉高被子把自己的头脸都裹住,还觉得气,又使劲蹬了几下腿。
灯光暗下来,室内重新恢复安静。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觉得耳朵有点热,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温度也有些高,肯定是被陈叶气的,她想。
半夜做梦,竟然梦见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卧室里,像酒店那样的,床和浴室之间有厚厚的磨砂玻璃隔开。
光线昏黄,玻璃上倒映着一具男性的人影,宽肩窄腰,是完美的倒三角,修长匀称的双腿一看就很有力,手臂的肌肉线条同样充满了力量美。
她正在欣赏美男出浴图,却突然听见美男开口了:“我爱洗澡,皮肤好好,哦哦哦——”
“啊——”
杨沐桐从梦中惊醒,回忆起梦境的内容,顿时一阵恶寒,真是要了亲命了,怎么会梦见这个人!
晦气!!!
属实是作孽啊,怎么会这样!!!
她气得不行,翻了个身,重新酝酿睡意,刚走了点感觉,又觉得想上厕所,只好重重呼口气,烦躁地起身。
一夜都睡得不太安稳,直到凌晨四五点才彻底睡着。
因为生物钟的缘故,陈叶早上很早就醒了,大概是七点过一刻,他眯着眼伸手往床头柜上摸。
没摸到手机,他的手顿了顿,收回去一点,改摸枕头底。
可还是没找到手机,他不得不睁开眼。
四下寻找一圈都没找到手机在哪里,他愣了愣,心想不会是落在昨晚吃烧烤的店里了吧?
也不应该啊,他好像记得回家以后还给杨沐桐打过电话,想试试方铭说的苦肉计灵不灵来着……
想到这里,他突然整个人都顿住了。
杨沐桐,对,就是她……
陈叶脑海里的记忆霎时间清晰起来,他昨晚和方铭吃烧烤,喝了酒,一开始只有一打,但喝到最后,他们干掉了人家整整一箱啤酒。
回来之后他给杨沐桐打电话时,已经是有些醉了,再后来他觉得难受,就跑去吐,吐完了发现衣服弄脏了,他觉得难受,干脆就洗了澡。
那时候是不是还拿着手机来着?
他猛然一惊,连忙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鞋也不穿,赤着脚就从卧室跑出去,冲进浴室。
然后看见洗手台上一个黑色的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摁亮屏幕后一看,倒是还有点电,他去看通话记录,果然如他记忆中一样,昨晚他最后一个联系人是杨沐桐。
通话时长竟然有十几分钟。
陈叶:“???”
他完全想不起来他们说了什么能说十几分钟,说这么久,杨沐桐居然能忍?
不科学,不可能,想屁吃,杨沐桐只会问他是不是发癫,要不要让安宁医院来接他:)
——他尚且不知自己猜中了真相。
记忆里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接通电话后没说几句他就难受到去呕吐,吐完就洗澡。
这期间有没有再讲过电话,他不确定,因为记忆到了洗澡这里就断了,连怎么洗的,洗了多久,又什么时候回卧室的,都不记得了。
所以说……
难道这十几分钟,杨沐桐都用来听他怎么呕吐了?
甚至还可能听到他洗澡?
噫!!!!
居然有这种好事?!
他皱着眉,对自己的猜测半信半疑,一会儿是高兴,一会儿又觉得丢脸。
但到底无从求证,他只好叹口气作罢。
将扔在马桶盖上的衣服收拾收拾扔进洗衣机,然后去给碰瓷铲屎,猫粮是在自动喂食机里的,到点了自动投喂,倒不必他管。
碰瓷现在已经基本好了,虽然患皮肤病的地方还没完全长好毛,也还是瘦条条的,但原本脏兮兮的毛发渐渐都干净了,这段时间好饭好肉地喂着,也有了光泽,已经初现美貌。
陈叶弯腰揉了揉它的头,“早上好啊,碰瓷儿。”
碰瓷在吃饭,停了一下,蹭蹭他的手掌心,喵了声,声音奶奶的。
陈叶忍不住嘀咕:“明明就还是个小孩儿,谁能想到已经生了四个崽呢。”
嘀咕完,他起身去冲咖啡,棕褐色的咖啡液从咖啡机流出,然后加入奶泡,不紧不慢地喝完,他就准备出门。
临走前看一眼碰瓷,见它已经吃完猫粮在洗脸,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它省心。
他是出去吃早餐的,在楼下遇到出门买菜的蔡老师,跟她打招呼,问起她女儿和外孙女的情况。
蔡老师笑道:“还好了,在自己家坐月子,又没有人给她气受,怎么可能不好。”
陈叶想起来当时听说她女儿女婿要离婚,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巧的是,没等他问,蔡老师就主动道:“反正离婚协议也签了,财产也分割好了,就等着冷静期一到就去换本,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了。”
又笑着跟他道谢,说多亏了他帮忙,还提到杨沐桐:“杨医生也很关照我们哎,真的是,这个世上好人多啦,我前女婿那种人渣是少数。”
陈叶听了就笑笑,说声是。
蔡老师接着又说起房子,说等女儿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卖了,分到钱,就在附近给她买一个新房,省得住在旧房子里晦气。
陈叶听到这里,突然想起郑宏来,问道:“蔡老师,您知道我们小区有要卖房的么?”
“有呀,最近有一家。”蔡老师点点头,“九单元那边,有一家要移民了,打算卖房,怎么,小陈你打算买房啊?”
“帮同事问问,您有他家联系方式么?”
“有啊,他家老太太经常跟我们一起跳广场舞的,我这就把她电话发给你。”
陈叶谢过蔡老师,在小区门口和她分开,走到停在马路对面的煎饼果子摊。
卖煎饼的大姐问他要什么样的,他豪气地一挥手,“这些料全都要,加两个鸡蛋。”
旁边排队的人听见都回头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是看谁这么土豪,还是看谁这么能吃。
他啃着煎饼果子往回走时,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他经过球场,走到健身场地,看见有人在锻炼,想了想,也加入进去。
过了半个多小时,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这才给郑宏发信息,问他方不方便接电话。
得到郑宏肯定的回复,他才打电话过去,问:“之前听你说想在榕和家园买房,现在可能有了,还要不要?”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半晌他才叹口气,“陈主任,啊不,陈哥,我跟我女朋友都分了,这婚也不结了,还有必要买么?”
“当然买啊。”陈叶最快地应了句,然后一愣,“……呃、你说你不结婚了?为什么?”
问完又觉得不合适,忙打补丁道:“抱歉,要是不方便可以不说。”
郑宏嗐了声,“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彩礼没谈拢呗,她家要我家给八十八万,我家怎么拿得出来,商量能不能少点,反正这都是给小家庭的启动资金,就当先给一部分,以后再慢慢补贴剩下的部分,她家不同意,非得说是个态度,我家连这点钱都不肯给,就是不重视她。”
“拜托,我家也就普通家庭,一下子拿八十八万的彩礼出来,房子还买不买,婚礼还办不办了?我说你这实在是为难我,她说要不然就分手,我火气一上头就答应了。”
陈叶听完一阵沉默:“……”
就……有点想吐槽,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半晌他问:“她家里有兄弟?”
“有个弟弟。”郑宏回答道,“不过她爸妈坚持说这个彩礼是表示我们对他们家女儿的看重,等结婚的时候会都带回来的,谁知道呢。”
陈叶嗯了声,说回房子,“虽然你暂时不结婚了,但我觉得如果有合适的房子,还是可以买的,早晚都要买,谁知道以后房价还涨不涨。”
这话说得有道理,郑宏来了兴趣,询问起榕和家园这边的户型大概什么样的,小区环境又如何,陈叶一一如实作答,然后把蔡老师给他的电话号码转给了他。
至于能不能成,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他收起手机往回走,回到家时看见碰瓷在阳台晒太阳,笑了一下,也没去打扰它,直接进了书房。
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杨沐桐和杨微准备出门,回凤凰巷去吃饭。
临出门前,杨沐桐将茶几上的垃圾都拨进垃圾袋里准备提走,其中一个是之前装糖炒栗子的袋子,印有店家的商标,一口底下一团火的圆滚滚的锅和铲子,锅的上方写着“徐记炒货”。
桐叶渡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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