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将小册子和袋子拿起来,退回到大厅里,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一阵风吹过,浑身冷的跟冰冻一般。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其实已经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白少恒跟我说的,钱货往来。
打开小册子。就看到上面鬼画符似的,写着很多字,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是略微能看懂一些这些字符的,这应该是冥文。
列出的条目,无外乎就是纸扎金元宝、银元宝、童男童女、纸马纸灯笼等等,这是下一年,对方要我们七门准备的货物。
打开钱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一沓银票。
这种银票,根本不能在阳间流通,七门拿到之后,应该还是要去什么地方兑换,才能最终拿到属于我们自己的货币。
银货两讫。
我将这两样东西全都放进青铜罗盘里面去,三点过后,白洪川来接我,这些东西肯定要被白少恒要回去。
我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五十,距离三点还有两个多小时,一切任务似乎都已经完成了,意外的顺利。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伸手去拿茶杯,茶杯里的冰还没有完全化去,仿佛是在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的梦境,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我不由得想,如果今夜,我们准备的货物没有满足去年年三十晚上他们开出的清单,会有什么后果?
会有惩罚,这是一定的,但是具体是什么惩罚,我不敢想象。
七门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却没想到,内里子里做的这些买卖,竟然如此的凶险,这无异于刀口上舔血。
偌大的七门,天南海北四十个分堂,每一个分堂里面,都有那么几个如狼如虎的领头者,一旦发生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七门的掌门是不好做的,白少恒自己不做掌门,将这个位置推给我,原来是这层含义。
那么,之前那些年,奶奶也是处在我这样的位置上吧?
她没有受到白家很好的保护,却被放在就连我都不知道的掌门位置上。每一个除夕夜,面对着那些不服气她的堂主,以及这些诡谲势力,她的压力何其之大?
我不由得回想起,奶奶开着白事铺子,做着纸扎生意,自己一有时间便不停的做纸扎,总有些纸扎品是不让我碰一下的,那些,都是用来填补亏空的吧?
在过去漫长的几十年间,奶奶是否因为没能完成任务,而被惩罚过?我记不起来,我只记得,每个大年初一的早晨,我醒来的时候,迎接我的,永远是奶奶满脸的笑容,以及满眼对我的怜爱。
那时候我总会抱怨奶奶,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守岁,为什么要在这样隆重的日子里,丢下我一个人,却从未去发现,她眼底里无尽的疲惫。
思绪越飘越远,陷在回忆里几乎无法自拔,直到身后忽然亮起一道光,一下子惊醒我,猛然回头看去,就看到供奉在正厅里的保家仙牌位,忽然通体透亮。
那道亮光转瞬即逝,牌位恢复正常,而在同一时间,我的身体里一股暖流蹿过。
是功德。
完成任务,不仅有金钱上的银货两讫,也会相对应的得到功德,这些功德具体怎么分,我不知道。但作为掌门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我渐渐地放松下来,瘫坐在椅子上,想要好好休息一下,就等着三点过去。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外面,忽然起了风。
即使坐在大厅里,我也能听到院西墙上那支白幡疯狂舞动间,发出的猎猎的翻动声,那盏白灯笼不停的随风飘起,又撞击着招魂幡的杆子,周围树木被刮得东倒西歪,屋顶上都被划拉出响声。
突起的变故让我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步往外走去,浑身又重新戒备了起来。
看来,事情并没有结束。
再次去看时间,凌晨一点一刻。
笃笃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了一片。
两扇门,从上到下,似乎都有手在不停顿的叩,随着声音,阴风从门缝里面往里面钻,夹杂着一些听不清楚的叫喊声。
那些声音特别怪异。似哭似笑,似叫喊,又似谩骂,融合在一起,钻进耳膜,尤为恐怖。
大门被拍的轰隆轰隆直响,不停地震动的,让我感觉很快就要支撑不住,倒下来似的。
这才是……重头戏吧?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门的时候,白少恒用来牵制我的那个小鬼头,一下子飞了出来,站在我的肩头上,兴奋的叫着:''好饿,太饿了,我要吃饭,要吃饭!''
我以为这小鬼头又要喝我的血,可是当我看向它的时候,它的一双眼睛,盯着的,却是院子里的香炉。
它激动的飞了出去,一头冲着香炉里面栽下去,我抬脚跟了上去。
香炉很高,直到我胸口位置,我只能提起内力,飞身而起。
就看到那小鬼头在香炉底,残存着的幽绿色火焰之中不停的翻滚着,贪婪的嗅着,连带着炉底的香灰都飘荡了起来。
看着小鬼头,再抬眼看着摇摇欲坠的大门,听着那些叫喊的声音,以及不断翻动的招魂幡,我好像猜到了什么。
这个香炉里面烧掉的,是整个七门四十个分堂敬献上来的纸扎品,全都烧掉之后,夜暝阁的人拉着马车来收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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