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重山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但转而忽然又变得忧伤起来:''可不信任我,你又能信任谁?几十年前,你一意孤行,要从老宅里面搬出来,自立门户,是我跟着你一起走了出来,帮着你一手建立起灰仙堂,推着你一步一步往上,看着你招兵买马,收弟马。坐仙堂,一点一点的把名号打出去,我甚至在想,我们三娘以后一定能超越老宅,一跃成为整个鼠仙家族的翘楚。''
''可自从三十多年前,发生了木家村的事情之后,这些年你都在干些什么?你一次又一次的派我潜入木家村,帮你不停地踩点,灰仙堂的弟兄们死了一批又一批,散仙一走就是一大片,我多少次劝你收手。不要多管闲事,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你说,你没有什么勃勃的野心,不会跟老宅斗,你只想做你想做的事情,听听这都是什么混账话?我万重山放弃老宅左护法的高位,是陪着你灰三娘出来放纵的吗?''
''呸!左护法?灰重山你也配做左护法?''灰三娘唾弃道,''你爹是左护法,却从未有人说过,左护法的位置可以世袭,你弟弟可比你资质高的多,要不是你争夺无望,你会放弃老宅跟着我出走?灰重山,你有点自知之明行不行!''
''闭嘴!''灰重山吼道,''你从来就没有正视过我的能力,在你的眼里,我灰重山永远只是一个被你呼来唤去的奴才罢了,你不关心我的死活,让我一次次的深入这虎狼之地,你害的我有多惨,三娘你知道吗!''
灰重山说着说着,整个人的身体周围,一圈一圈血雾腾出,一根根红色的丝绸从他的身体里面穿出来,刺破衣服,在半空中挥舞。
我和灰三娘全都盯着灰重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看着那个前一刻还在控诉自己满腔抱负得不到伸展的大男人,瞬间变成一架满身挥舞着大红色绸缎的骷髅,那一双猩红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眶里迸发出异样的色彩。
''重山,重山……''灰三娘喃喃的叫着,痛苦不堪。
灰重山死了,早已经死了!
是在灰三娘不断的让他来木家村踩点的某一次,遭遇上了木公主,灵与肉被挟持,重新回到灰三娘的身边,一步步将灰三娘以及我们所有人,引来了木家村。
我忽然就可怜起灰重山来了,因为在出发之前,他还试图阻止灰三娘,要知道,他是顶着怎样的压力,冒着被控制他的木公主惩罚的风险,才说出那样提醒的话来的!
能说灰重山这几十年来跟随在灰三娘的身边,完全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吗?
我想应该不仅仅是野心吧?
如果他对灰三娘没有一丁点男女私情的话,再怎样也不会做到如今这地步。
可惜,一切都晚了,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
''灰三娘?''灰重山的骷髅忽然就开口说话了,仰头看了一眼被吊在树上的灰三娘,轻蔑了的笑了两声,那声音,说不上来的温润婉转,娇滴滴的能掐出水来,哪还是灰重山刚劲低沉的声音?
眼前的灰重山,已经不是灰重山了。
他笑了几声之后,转而又看向了我,我顿时浑身一紧,看着那副骨架摇曳生姿的朝着我走过来,最终在我面前站定,骨节分明的手骨抬了起来,似乎要来挑起我的下巴。
我下意识的侧了一下脸,躲过了那只手骨,那手骨在距离我下巴几厘米处停下,阴寒的气息直往我皮肉里面钻,手骨根本没有碰到我。但我的下巴却还是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撅住,微微的被抬起,被迫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
''白菲菲?''一声叫,似叹似怒,''白溪姑姑的后人?''
白溪,传说中最后为木公主做了一身嫁衣的那个绣娘,也是我们白家一脉的传人。
''是她派你来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因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白溪,如果不是灰三娘告诉我那些事情,我永远不会知道,我还有一个姨亲一脉的老祖宗叫白溪。
但是听着木公主话音里面包含着的浓浓的希冀。我知道,如果我给出否定的答案,必定会激怒她,接下去便根本没得谈了。
''一定是她派你来的,当年,我们约定好的啊。''
''她答应会帮我找到大将军的魂魄,让我们团圆,即使不能投胎转世,做一对亡命鸳鸯,我们也会幸福的,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无论怎样,我都心甘情愿。''
''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啊,几百年了,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没找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将她绊住了?''
''好在,你来了,白菲菲,快告诉我,是不是白溪姑姑让你来的?是不是已经找到大将军的魂魄了?是不是?''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是颤抖的,两只猩红的眼睛似乎要夺眶而出似的,缠绕在骷髅之中的红纱妖冶的飞舞,就连不远处的大槐树,都跟着随风摆动,枝杈间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被吊着的灰三娘跟着在半空中摇晃起来。
我的心堵在了嗓子眼,不敢开口,因为我知道,一旦开口,不仅是我,灰三娘也要跟着万劫不复。
我的迟疑让她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那股撅着我下巴的力量一下子下滑,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的手骨根本没有动,我却能真实的感受到尖锐的指甲陷进我皮肉里面,压上了我的大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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