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哭。''我矢口否认,眼圈却红了,''我只是……只是担心。''
''柳伏城这次伤得的确太重了,就连我做的纸扎蛇皮都没办法缓解他的伤势,我怕他熬不过十五。''
灰永刚说道:''天雷打的,跟一般的伤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并不仅仅是皮肉之苦,关键是很伤修为,普通的纸衣,怎能满足他的需求呢?''
''普通的纸衣不行?''我听着灰永刚的话,似乎话里有话。赶紧追问道,''你是有办法帮一帮他的,是不是?''
灰永刚摆手:''不是我有办法,你醒来之前,我家仙家刚离开,我们讨论了小半天,的确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很难操作。''
''不管是什么办法,我们都得试一试,''我说道,''就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凤灵犀拍了拍我肩膀,摇头:''菲菲,别这么丧。''
灰永刚说道:''柳仙爷的伤主要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天雷打出来的,可能伤及五脏六腑,修复起来不仅需要时间,也需要大力的调理,但他家族之中藏龙卧虎,无论是输真气还是渡修为,都能满足柳仙爷的需求。''
''而另一部分伤,则是柳仙爷自身所带,他从玉龙山古墓里面出来之后,一直依靠你为他做的纸扎蛇皮维持原形,但很明显,现在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不对,你什么意思?''我打断灰永刚,提出问题,''你的意思是,就算没有这道天雷,十五那日,我也没办法再用老法子帮他是吗?''
灰永刚点头。
我忽然就想起来,柳伏城回他家族的那一天,我其实替他担心过,当时我就问他,我说,要不要提前给你做一身纸衣,以防你到时间赶不回来,当时他就拒绝了。
后来他从家族回来,再陪着我一起去办耀光玻璃厂的事情,却从未再开口跟我说纸衣的事情,他似乎在逃避这个话题。
所以,柳伏城是一早就知道他即将面临的困境,却一直瞒着我,不想为难我,是吗?
他为什么不说?因为知道他接下来的需求,我办不到吧?
纸衣不行,那到底还有什么行呢?
我不死心的问道:''到底是什么?''
''是五彩衣。''凤青帆接嘴道,''你做不了。''
五彩衣,也是纸衣的一种,是由五种颜色的彩纸组合而成的一种纸衣样式,但这五种颜色,并不是普通的颜料染出来的,每一种颜色的彩纸,取材都特别苛刻。
并且,即便是有了原料,想要扎出五彩衣,催动它的法力,也是极其不容易的,以我的能力,扎,都扎不出来。
但我扎不出来,不代表七门之中无人能扎出来……
第75章 他们恨不得他去死
我是见过五彩衣的,在我七岁那年。
那一年,我父母双双出事,消息传回来之后,整个七门都轰动了,白老爷子为了安抚众心,也为了表示对我父母的尊重与嘉奖,亲手制作了两套五彩衣,做法烧给我的父母。
那两套五彩衣做好之后,先送过来让我奶奶亲自看了,才拿去烧的,我清楚的记得,那天夜里,奶奶搂着那两套五彩衣,偷摸着抹了一夜的眼泪。
那时候我年纪小,又被奶奶禁止碰纸扎术,半夜里醒来,躲在被窝里,看着奶奶捧着五彩衣,枯瘦的手指一点一点从衣襟摸到裤脚,心里除了难过,却也惊叹于五彩衣的精美。以及纸扎匠技艺的高超。
两套五彩衣一出,一下子将所有人的视线转移了过去,本来七门之中同时损失我父母这两员大将,上下悲愤,人人扼腕,可仅仅一天之后,几乎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全都集中在了那两套五彩衣上。
小时候不懂人情世故、高位者手腕,如今再回想起来,却赫然发现,白老爷子的心思缜密。
我父母鲜活的两条人命啊,难道还比不上两套纸扎出来的五彩衣吗?
可,在有些人眼里,就是不如了。
那些天,我披麻戴孝,守着根本没有尸体的空棺,耳朵里面充斥着的,却全都是关于五彩衣的各种传闻,听得多了,以至于十七年后的今天,一提起五彩衣来,我还能如数家珍。说的头头是道。
五彩衣是用黑、白、红、绿、杂五种颜色的彩纸,通过精湛的纸扎技巧,扎出来的五领三腰纸衣。
所谓''杂'',就是这一色可以随意挑选,甚至这一色可以是多种颜色的混合体,而这一色,却也是关键。
五彩衣根据性别分为两种样式,男性五彩衣是绿底红边,女性是红底绿边,内衬为白色,领子是黑色,样式多变,却很考究。
我只记得当年我父母的五彩衣上,父亲的是雄鹰展翅,母亲的是鹤唳云端,选取的杂色,都是粉托靛蓝色,分别还配着两双莲花底纸鞋,是真正用了心思的。
五色中的固定四色,制成都是有章法的,底纸的材质选取也不同,但染色的材料却是一样的。
黑色是用千年古庙佛前供奉、积年累月形成的香灰混合着抄经的古墨形成的;白色是用得道的高僧舍利。研磨成粉,调和进将死之人嘴里流下的口水制成;绿色是抽的五毒血;红色用的是守宫砂。
可以说,每一张彩纸的每一个零头,都是极其珍贵的,有的甚至需要花数十年的心血去搜集,所以做一套正宗的五彩衣,有时候连材料都无法搜集,更别说找会扎五彩衣的纸扎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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