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少年轻狂,京中各家子弟属他们玩得最好,招猫逗狗,纵马过市,虽不至于风花雪月,但少不得纵酒欢歌,一招战起,他们分隔数地。
数十年过去了,当初的十来个人,已天各一方,或娶妻生子,或留恋红尘。
洛长青经年驻守边疆,只与极少数人有联系,其余的偶尔能听到两句近况,见面却是难得,遑论他逃到柳村避世,彻底跟其他人失联。
直到赫连邵来了,连江之文都来了。
恒悦酒楼乃是他家商产,家中自有管理各项产业的人,之前是看盛黎娇爱一口吃,一时没忍住,送信物叫人把酒楼开过来。
早知道掌柜不靠谱,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把他的行踪透露出去。
今晨赫连邵便是在试探,能否让江之文知道,他如今就定居在辽阳镇上。
要不是顾念着小妻子兴许要上门拜访,而他家正好缺一个可以威慑当地官员商贾的牌匾,洛长青就拒了。
夫君正想着,忽然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呢喃。
很快,小姑娘睡梦中抬起胳膊,吧唧一下砸到洛长青脸上。
洛长青习以为常,面上表情没有丝毫改变,捏住盛黎娇的手腕,把她的手臂挪到胸前,十指相扣,阖目入眠。
之后两天,家里一切平静,不管是侯家还是县令府上,再没有过来生事。
这天大早,两人还在吃早饭,就听大门被砰砰拍向,赫连邵在门外大喊:嫂子开开门,我回来了!
啊?盛黎娇从粥碗中抬起头来。
洛长青止住她的动作:我去就行。
出门一看,赫连邵还是自己来的,见他来开门,远远就挥起手臂:哥!
与他的激动相比,洛长青就冷静多了,不紧不慢地给他开了门,随口问道:都说好了?
他没问怎么回来这么快,反而更关心两人口供串得如何了。
他暂时,或者说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做好对盛黎娇坦白的准备。
赫连邵自信说:我做事,你放心!
我是在半路上遇见江之文的,他们正好往镇上来,也是听说有人种出西瓜,特意来看看,不过我都跟他说清楚了,让他在嫂子面前注意言行。
对了!他的字我也要来了,要我说我写得也不赖,没必要用他的字。赫连邵撇撇嘴,故意拉踩道。
洛长青闻言嗤笑:不赖?比之三岁小儿不赖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里,盛黎娇刚好盛了新的一碗粥出来,还添了小半碟酸黄瓜,对赫连邵招呼:赫连弟弟来吃早饭!
赫连邵第一时间就想展示他办差的结果,却被洛长青打断,他敲了敲盛黎娇的碗,不带什么感情地教训了一句:先吃饭。
哦不管是盛黎娇还是赫连邵都不敢造次,只好先把粥喝干净。
饭后,洛长青去收拾碗筷,盛黎娇和赫连邵在桌上展开画轴。
赫连邵带了两幅画轴回来,一卷上只写了西瓜二字,字迹大气磅礴,盛黎娇只看了一眼,就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另一卷则是一副水墨画,画的是一片瓜田,田地里的西瓜已经成熟了,另有瓜农在田间劳作,是一副瓜田农作图,卷末落有江之文的私印。
盛黎娇左看看右看看,很是珍惜地碰一碰,最后一拍手:巡抚大人好字好画!古人精通诗画,原来是真的。
赫连邵和江之文从小不对付,干什么都要顶两句,此时也不例外,暗戳戳地给他上眼药:嫂子您不知道,江巡抚他的字也就一般般,就我知道的,写字作画比他好的可海了去了。
可这是巡抚大人的字呀!在盛黎娇看来,巡抚肯定是她这辈子能见到的最大的官了。
就像不管西瓜多贵,都比不过贡品二字。
别说这字画本就漂亮,即便真的不好,只要一说是巡抚的,管你好看与否,夸就完了。
赫连邵不服气,小声嘟囔了一句,盛黎娇没能听清,本想再问问,可洛长青也出来了,她忙招呼对方来欣赏,自然也就忘了继续追问。
字画有了,之后便是去订做牌匾和确定铺面。
这就是个人家务事了,赫连邵虽然想跟,但也知道分寸,随便找了个借口,只说过几日再来。
牌匾较好订做,盛黎娇也没找外人,就是隔壁村的老木匠,确定了对方能行,就把字画都交给对方,除却刻画牌匾,还要把它们装帧出来。
铺子的选址问题,着实让两人费了一番心思,因为他们对街上的店铺租卖不熟悉,最后还是找了牙行,交一百文中介费,从看铺子到交易都有牙行包揽。
盛黎娇和洛长青看了两天铺子,中途听见镇上有人谈论,说何县令似是犯了什么大罪,已经被京中来的巡抚定了罪名,只待禀告京中,便可按律处置。
盛黎娇比较中意的铺子有两间,都在西临街上,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中央,西临街靠县衙较近,繁华程度适中,治安则是一等一的好。
街头那间铺子小一点,分楼上楼下两层,铺子后面带一个杂物间,收拾一番做休息的场所也行,街中央的那间铺面只有一层,但铺面很大,后面带两间卧房,铺子里有现成的桌具。
两间铺子价格差不多,都是八十多两银子。
盛黎娇比较喜欢小阁楼的样式,最后定下了街头那间,八十六两银子,送六套桌椅,只用来招待买西瓜的客人是足够了。
这个价格比两人想象的要低一些,只先前卖人参的钱就够了,不用挪动卖西瓜赚的钱,盛母资助的也没挪用。
买好了铺面就是装修,盛黎娇图方便,就请了专门装修的师傅,前后一周的时间,就把屋里的墙面重新粉刷好,楼上不做买卖,放了一张床用来休息,院里的杂物间也收拾出来,暂时还空着。
恰好,他们订做的牌匾也好了,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在西瓜坊正式开业前,盛黎娇又推车卖了一回瓜,见到熟人就说:我家要开铺子啦!就在西临街上,等后天您过去,放鞭炮的就是我家。
不少人都表示一定会去捧场。
开业前夕,盛黎娇定下新的买卖规矩,她听取了赫连邵的一部分意见,采用放号码牌的办法,每日只放二十号,先到先得,且忌转卖。
同时,每日会出一签筒,到店者皆可抽签,每天抽一大吉,免费送三块西瓜,再抽两中吉,可额外购买两个瓜,购买资格可转卖,但不得超过三十文,违规者列入店铺黑名单。
初九,宜开市。
西临街头,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
等把过路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盛黎娇跟送匾的工人打了声招呼,几人抬起木匾,爬上木梯,只待高唱一声落匾,由巡抚大人亲笔所提的牌匾正式挂到铺面上。
恒悦酒楼送酒酿十坛,贺西瓜坊开业大吉!
辽阳盛家送白银三十两,贺西瓜坊开业大吉!
城南高家送盆栽二十,贺西瓜坊开业大吉!
除了恒悦酒楼和盛夫人的贺礼,还有几个相熟的客人,多多少少都送上了开业贺礼,唱礼的小娃摇头晃脑,作揖道谢。
西瓜坊不似酒馆,没办法摆席酬谢,盛黎娇索性朴实些,在桌上连切数十个西瓜,大小皆有,所有进店的都能免费拿一块品尝。
而那些带了贺礼的人家,则在单独的桌上,他们跟前除了西瓜切,还有盛黎娇新想到的西瓜汁,果汁底下有沉淀的瓜肉,无需多加白糖,已经很甜美了。
店里一片和乐,正当往来顾客纷纷去柜台定西瓜的时候,却听街上传来兵甲的摩擦声
巡抚大人到!
店里的客人不约而同安静下来,不过片刻,就见一席官袍的男子从门口进来,男子先左右环顾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柜台后的盛黎娇身上。
江之文敛目微笑:本官听闻西瓜坊开业,特来祝贺,来呀!
身后的随从鱼贯而入,前后足有十人,举起的盒子里装有不同贺礼,陈茶酒酿,锦缎布帛,以及最直白的银两金条,晃花许多人的眼睛。
江之文说: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5000+
算是补了一回欠债,余债x1
46、第 46 章
如此大手笔, 竟也称作薄礼?
刚巧抵达的赫连邵扭头问掌柜:我们送了什么?
掌柜如实回答,赫连邵瞬间觉得,自己仿佛被内涵了。
在场之人皆被镇住了,半天回神, 赶忙下跪行礼, 江之文适时地拦了一嘴, 笑盈盈地说:本官只来道贺, 诸位无需多礼。
来西瓜坊的除了普通百姓,也有不少消息灵通的富商,有人早早得到消息,说县衙生变,何县令那位子怕是坐不久了,再灵通一点的, 便知道是京中巡抚来了。
但不管是谁,都不曾料到,会在这种场合见到对方。
护送的士兵依次退去, 在场的百姓小声议论起来, 几个相熟的富商则凑到一起, 互相打量一番衣着是否失礼,是否会给巡抚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另一边,江之文走到柜台前,温声问:夫人便是这西瓜坊的老板?
是、是的大人。许是得了对方的墨宝, 盛黎娇少了几分拘谨,扭头一看,正好有一桌还空着, 她赶紧找了块干净的抹布,大人您请坐。
她去把空桌重新擦拭了一遍, 扬声喊道:夫君!再切两个西瓜来呀!
然而洛长青没等到,赫连邵先进来了,他装模作样地像江之文拱手:参见大人。
嗯,起吧。江之文轻咳,挥手示意他退下。
赫连邵来了就不打算走的,自然不会如他意,话音一转,躬身做拜状:多谢大人,属下恭敬不如从命,冒犯了。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江之文旁边,目不斜视,一派正经。
江之文半晌无言。
盛黎娇没意识到问题,反而高兴有认识的人来了,她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洛长青出来,只好自己进去看看。
切瓜的地方在铺子后面,是在杂物间门口搭的台子,随用随搬,用完就放回杂物间。
夫君?盛黎娇探头,只看见洛长青宽厚的背影。
怎么来了?洛长青回头问道,他面容如常,完全看不出刚才某一刹那的失神,仿佛真的是在干活,而不是故意躲着不出去。
盛黎娇搓了搓手:夫君我来吧,巡抚大人来了,赫连弟弟也在,要不你去招待他们吧。
洛长青没应,只是加快了速度,几刀把西瓜切好,端起盘子:一起去吧。
好!盛黎娇倒不是真的怕见人,只是念及大官在,还是想有可靠的人陪着的,两人一人端了一盘子西瓜,放到江之文那桌上。
这是昨儿才从地里摘的新瓜,大人您尝尝!盛黎娇笑说道。
地里剩下的半亩西瓜已经成熟了,盛黎娇还没来得及收,西瓜坊只开半天,等忙完上午的生意,可以拿出几个半天把西瓜收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西瓜一直在地里也不是多好的选择,高温不仅会让西瓜腐败加剧,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瓜肉的鲜甜。
今早开业前,盛黎娇没搬家里的西瓜,而是直接去地里摘的。
洛长青落后盛黎娇一步,微微垂眸,并不与桌上的两人对视。
江之文收回视线,手指在桌面上摩挲一二,轻快地应了:原来这就是西瓜,我还是头一回尝到,拖夫人的福。
他拿起西瓜,在盛黎娇期待的目光下咬了一口。
江之文吃东西很温雅,细嚼慢咽,细细品尝,盛黎娇的心不可避免地提起来,唯恐从他嘴里听出某些不好的形容词。
片刻,江之文将啃得干干净净的瓜皮放下,有点不可思议,还有点感叹:西瓜原来是这个味道的,我以前听人说,西瓜甜腻,便以为只姑娘喜欢,如今尝到了,才知是我井底之蛙了。
咯咯咯。盛黎娇忍不住笑出来,大人要是喜欢,我再给您多捎!
不知西瓜要如何保存呢?江之文问,我要是派人快马加鞭,能否送到京城?太子一定喜欢这种口感。
说到太子,他不动声色地看了洛长青一眼,只让他失望的是,男人依旧不见任何变化,连眨眼的频率都没改变。
盛黎娇想了想:或许可以放到冰鉴中,能保存十几天,到京中还是冰西瓜!她咽了咽口水,禁不住介绍起冰西瓜的好。
江之文听明白了:好吧,看来我吃的西瓜还不算什么,赶明儿我叫人准备几盏冰鉴过来,也尝尝夫人倍加推崇的冰西瓜。
几人又聊了几句,柜台那边有人等不及了,招呼掌柜在哪。
江之文适时提出:是这样,本官有些事想与洛公子谈,不知是否方便?
看出盛黎娇的迟疑,他又加了一句,是关于何县令的事。
如此,盛黎娇就理解了:好好,那您几位是
就去楼上吧。洛长青接话,我搬几把椅子上去。
这寒酸的,让路过听了一耳朵的人不忍再闻,刚想提出让几位大人去他家的小店,就听巡抚大人毫无芥蒂地说:可。
搬椅子也用不到洛长青,赫连邵先一步把活儿抢了。
盛黎娇留在楼下招待客人,虽然人多,但单日出售的西瓜数量少,一切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
楼上,椅子放在窗边,几人坐下,却是许久没人吱声。
洛长青看着窗外,曲着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自己的膝盖。
江之文则端坐,朴素简陋的木椅被他坐出一股高位的感觉。
只有赫连邵左看看又看看,一会儿也闲不住,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我说,你们还能说话吗?
回应他的,依旧是无边的沉默。
洛长青也想说话的,但他实在不想出说什么。
他性格本就内敛,之前一起玩,也是听多于说。
几年前从边陲逃离,在他看来已经是懦夫的行为,对一贯关心他的兄弟们来说,几乎称得上背叛了。
这种情况下,叫他如何主动开口。
正想着,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江之文伸了个懒腰,胳膊放到窗边,撑着下巴:陛下说要我去林城驻守,我拒绝了。
林城不属边睡,即便战火再起,也远波及不到那里,而一城驻守,不仅手握军权,更是天高皇帝远,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美差。
他没有与洛长青对视,带着几分疏懒,百无聊赖地望着街上行人:我说我要去巡查司,我得四处走走看看,万一遇上了呢。
遇上谁?
不言而喻。
洛长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甚至有几分待不下去的窘迫,而这时,江之文看过来:长青,你这一声不吭地离开,可是叫我们好找。
一个小山村,平心而论,江之文四处巡视,也巡不到小村子的,能到一些镇上已是最低的底线。
抱歉。洛长青哑然。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个拳头砸在他肩上:滚蛋吧你。
江之文收回拳头,蓦然大笑:你哪来那么多叽叽歪歪,比赫连邵还墨迹,我废了那么大劲儿找到你,是为了听你一句抱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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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三春(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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