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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三春(17)

    使臣不堪受辱,大闹要贵妃道歉,谁知宴时,贵妃才福了福身,便倒下了。
    第二天就传出,贵妃病重,危!
    林姝姝三顾使馆,是真的想道歉弥补,却回回病倒在半路上。
    吓得使臣连夜回国,歉也不要了,生恐担上谋害贵妃的罪名。
    太后厌她跋扈嚣张,林姝姝就日日跑去请安,冬日抱着手炉,指尖仍冻得通红。
    林姝姝咳嗽不断:听闻母后近日嗓干,儿臣亲手炖了雪梨汤,请母后赏脸。
    还有万寿节上的万福图,禧平寺的平安签,望着林姝姝因祈福茹素越发苍白的小脸,太后难得怀疑
    怕不是她误解了贵妃?
    私底下,林姝姝赏了贴身婢女百两纹银:辛苦你帮忙炖汤抄字求签了。
    不知何时,贵妃风评扭转,司祁的目光也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身上。
    林姝姝常年抱恙,身上萦着一股散不去的药香,冰肌玉骨,纤腰不足一握。
    林姝姝怕疼怕苦,更怕龙颜大怒教她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她小心侍奉圣驾,却每每自己先病倒,晕头闭眼,牵着司祁的袖角小声啜泣。
    醒来再细声细语请罪:都怪臣妾身子弱。泫然欲泣,让人说不出半句重话。
    后来,俊美的帝王守在才封后便重病的林姝姝床边,声音压抑凄苦:梓童,朕如何才能养好你?
    31、第 31 章
    咳咳咳空气愈发稀薄, 盛黎娇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夫、夫君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有气音,也是弱弱的,才出口就散在空气中。
    她的两只手都扒在洛长青手上, 试图把他拽开, 偏几次不得, 只有颈间的力道越来越大, 盛黎娇脸上染了红色,眼泪哗哗往下淌,落在洛长青的手腕上,又滴落在地上。
    就在盛黎娇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死亡时。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紧跟着颈间的手松开, 洛长青用力地用拳头捶打脑袋,嘴中发出阵阵呻|吟。
    盛黎娇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她一边捂着自己的脖颈, 一边仰头往上看, 看见洛长青痛苦的样子,下意识地想凑近去制止,可想到刚才的经历,终究是恐惧大过担忧。
    呜她泣不成声, 伸出两根手指拽住男人的衣角,怯怯地看他跌倒在床上。
    屋外阴云遮住星月,屋内也复归于平静。
    宿醉醒来, 洛长青脑中嗡嗡作响,他强撑着坐起来, 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余光瞥见屋里熟悉的家具,又下意识地往旁处看。
    直到
    盛黎娇抱膝坐在墙角里,看见床上的男人醒来,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而后在洛长青看来时,把自己往角落里缩了缩。
    娇娇?洛长青猛地翻身下床,双脚接触在地面上才发现腿脚已经酸麻,要不是及时扶住床榻,怕要狠狠地摔一跤。
    不想他才往前走了两步,角落里的人直接哭出声。
    盛黎娇已经哭了一晚上了,惊惧之下她根本睡不着,跑出去又害怕男人出现意外,便一边流眼泪一边擦,眼睛肿得高高的。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近,盛黎娇哭得越发厉害了。
    洛长青在她跟前蹲下,试探地伸出双手,下一刻,一个香软的身体扑过来,小姑娘的哭嚎声在耳边炸响。
    我害怕呜呜哇
    盛黎娇从未见过男人那般可怕的模样,甚至在她的人生里,也没见过那种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那是一种眼中无活物的死寂。
    你打我,你想杀了我盛黎娇大声哭诉,一边抽噎一边控诉,攥着拳头捶打在男人身上,偏又把人抱得死紧。
    与此同时,昨夜的种种快速在洛长青脑海中略过,最后定格在小姑娘呼吸困难,嘴巴微张的垂危画面。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宿醉后的大脑一团乱麻,思考艰难。
    直到盛黎娇挣扎着要躲开,洛长青才彻底找回神智,他不仅没有放任对方离开,反而反手把人抱住,眼尾划过一抹亮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男人的低语不断,抱着人的双臂也不断箍紧,都是我的错。
    盛黎娇撇撇嘴,更是委屈了,小声说了句:你弄疼我了。
    洛长青慌张卸力,后退一点,实在舍不得把人松开,重重喘息两声,重新靠过去。
    半晌,洛长青哑声:我抱你去隔壁屋好吗?这间屋里全是酒气,昨天他没洗漱就睡下了,身上的酒水气全沾到被褥上,他知道小姑娘不喜欢这味道,便央着她离开。
    盛黎娇已经很累了,弱弱地嗯了一声,答应了,隔壁屋里很空,只有临时搬过去的一床被子。
    洛长青先把她放下,利落地把被子铺开,然后扶她坐下。
    抬抬头,我看看?他的大拇指在盛黎娇耳后摩挲,轻轻抬了抬她的下巴,可以看见很明显的青紫色。
    说到这,盛黎娇才消下去些许的情绪又涌上来,眼里很快弥漫开泪花:你弄得我好疼她仰头,露出颈上的指印。
    她的皮肤娇嫩,本就受不得一点疼,一晚上过去,那些指印更明显了,黑紫黑紫的,看着很是可怖。
    洛长青心底咯噔一下,随之就是密密麻麻的疼。
    对不起。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笨拙地帮盛黎娇擦拭眼泪,反而把她的皮肤搓得更红。
    盛黎娇难免喊疼,躲开他,抱着膝盖委屈极了:你打我。
    不等洛长青说话,她又道:你掐住我的脖子,你想杀掉我。
    比起对话,她更像在自言自语,抠着手指,默默掉眼泪。
    洛长青受不了这种气氛,更看不得她难受的样子,掌心成拳,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对不起,可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盛黎娇看看他:你可以说来听听,但我不一定接受。说完,她又垂下头,慢吞吞地抠手指。
    此事说来话长洛长青抓住她的双手,疼惜地揉了揉被抠红的指肚,按了按眉心,方才缓缓道来。
    你应该听说过的,我是几年前回来的,一直没跟你讲,回乡之前,我一直在边塞。
    前些年边疆不太平,朝廷于各地征兵,我虽是家中独子,却也怀有一腔热血,那时不知天高地厚,瞒着家里人去了战场。
    边塞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打打杀杀,大漠黄天,怪我承受能力太低,才经历了几场战争,便受不住了。
    三分真七分假,洛长青面色一如往常。
    盛黎娇张大嘴巴,显然是被他的说辞镇住了,又或者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外人口中不求上进的懒汉,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她鼻尖红彤彤的,眼尾带着水珠,看上去憨憨的,但又莫名惹人怜惜。
    洛长青顿了顿,在她身侧坐下,安抚地拍了拍她后背,这才继续。
    边塞战争太常见了,兴许是睡梦里,兴许是吃饭时,敌人说来就来,没有能放松的时候,在军营里待久了,好多人都染上坏毛病,多梦失眠,敏感暴戾,总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我也不例外,刚回来时,我晚上没办法安眠,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醒,总觉得敌人杀过来了,昨天晚上对不起,我魇住了,没能认出你来。
    卸甲归乡后,我许久都走不出战场上厮杀的阴影,变得浑浑噩噩,甚至想
    最后一战,他率部下追击千里,大败敌寇无一伤亡,这本是天大的喜事,谁知回程时,他被副将背叛,三万敌军围剿,他手下三百将士,拼杀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等援军抵达,山谷里全是尸骸,洛长青倒在血泊中,随行军医抢救了半月才救回来,后来他亲自斩杀了叛徒,当日围剿的敌军也无一放过。
    边关大捷,敌寇签降书,大奉举国欢庆,唯独他避开所有人,连京中的圣旨都没接,自此销声匿迹。
    圣上遍寻大将军,几年过去一无所获。
    反倒是一座依山的小村子里,多了个爱喝酒不干活的懒汉,还娶了个娇滴滴的小媳妇儿。
    战争结束后,洛长青总会想起那三百将士战死时的场景,宛若散不去的冤魂,将他一起拖入深渊。
    如他所说,他变得敏感,多疑,受不了一点风吹草动,不知何时就会失去理智,把无辜者当成敌寇。
    要不是盛黎娇的出现,或许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如他计划的那样,混吃等死,最后醉死,了结此生。
    洛长青不愿再多想,自嘲地笑了笑:可惜我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一直是个普通兵士,也没挣下多少家产,教你嫁过来受苦,
    抱歉,娇娇,是我的错,我不该吃酒,不然也不会醉,更不该伤了你。
    他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痛苦,闭了闭眼,偏头不敢和盛黎娇对视。
    但凡盛黎娇多想想,大概就能发现他话语中的许多漏洞。
    洛家爹娘已逝多年,何来瞒着家人去参军?
    大奉征兵五年为期,满期限即可归田,既然受不了,为何不早早退伍,反而要等边陲太平。
    再或者,入伍这么多年,能一直活下来的士兵多少也该有点军功,找个小县当兵卒再简单不过,何至于回老家混吃等死?
    可惜盛黎娇一概没想到,她默默把手缩回来,过了好久才说话:你是把我当成坏人了吗?
    对不起。
    我怕你受凉,扶你进屋睡,还怕你不舒服,给你找帕子擦拭,虽然夜里看不清楚,可你总该认得我的。
    盛黎娇开始小声碎碎念:我们在一起好几个月了,我长得那么好看,你怎么可以分辨不出我来?而且我劝你好多次,喝酒没好处的,你明明答应了,还背着我违背承诺。
    夫君,我从来不知道,你还在边塞待过,你要是想祭奠兄弟,我们可以一起的,我不介意这些,你没必要瞒着我。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能理解你,也能接受你的解释。她仰起头,眼里又弥漫起水雾,可我好疼,我不想原谅你。
    那便不原谅。洛长青见不得她掉眼泪,帮她擦了擦眼尾,莫哭了,眼睛都哭肿了。
    都是我的错,娇娇不原谅才是对的。
    盛黎娇小声啜泣:你要跟我道歉,你还要哄我,我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原谅你。
    呜我脖子好疼,眼睛也疼,可我的西瓜还没长出来,我害怕西瓜长坏了她自己还难受着,也忘不了地里的西瓜。
    我帮你照顾西瓜好吗?洛长青无法,只好事事顺着她,我去拿帕子给你敷一敷眼睛,你先睡一会好不好?
    家里的药酒没剩多少了,晚些时候我去村头大夫那里再拿点,很快就不疼了。
    都怪我洛长青懊悔不已,看盛黎娇眯着眼睛,终究没忍住,探头在她眼睑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姑娘被吓坏了,睡觉也睡不安生,不时发出呓语,静静蜷缩着,闭着眼睛仍会淌出泪来。
    洛长青去烧了热水,用软和的帕子打湿,试了试温度,给她盖在眼睛上。
    原本这个时候他正好能去拿药,但看着盛黎娇的睡颜,他怎么也不敢走开,更别提留她一人在家。
    快到中午的时候,盛黎娇发起烧来。
    因为哭的太久,她眼睛鼻子以至两颊都是红的,洛长青一开始没发现,直到听见她的呼吸粗重,才意识到不对劲。
    再探手一摸,额头滚烫。
    他顿时一个机灵,赶忙托着她的后背扶她起来:娇娇?娇娇醒醒,我们去看大夫,娇娇看看我
    盛黎娇呢喃两声,未能醒来。
    洛长青也顾不得其他了,给她穿戴好鞋袜,又去找了件厚衣裳,兜头蒙在她脑袋上,然后将人抱起来,踹开门就往外面跑去。
    见了大夫,大夫给诊了脉拿了药:这是受了惊吓,又没能休息好,吃两剂药,不严重。
    洛长青抱着盛黎娇,微微抬头:我看她很不舒服
    自然不舒服了!大夫轻笑,发着烧如何能舒服?等回去你找块湿帕子,沾点温水,莫要太多,给夫人擦擦身子,记得尽快盖好,发发汗就好了。
    大夫见多了这种病,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不过看洛大郎着急,又支了个招:再不行就用酒水给夫人擦身,最多两天,定能退烧的。
    现在提起酒,洛长青就发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抱着盛黎娇的手稍稍收紧。
    临走前他又拿了两瓶药酒,所有药都揣进怀里,因为不方便,只能背着小姑娘回家。
    回家后煮药喝药,又是好一番折腾。
    药汁又黑又苦,盛黎娇烧得意识不清,但还是潜意识地抗拒,喂进嘴里的药能吐出来大多半。
    洛长青想捏着她的嘴巴强灌,可盛黎娇朦胧着双眼,混混沌沌地呜咽:夫君我难受
    瞬间,他什么力道也使不上力了。
    只能端着药,凉了热热了凉,一小勺一小勺的,慢慢往盛黎娇嘴里点。
    只喂药就喂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把药都喂完,洛长青已是满头汗。
    反观盛黎娇,梦里有什么感应似的,在男人伸手过来时忽然一躲,脑袋都钻进被子里,两手抓着被子边缘,说什么都不肯出来。
    这一病就病了两天,宿醉后都会难受,洛长青却没多少感觉了,睁眼闭眼全是床上的小姑娘,为她擦药酒熬中药,还要哄着她吃点白粥。
    幸好到了第二天盛黎娇就退烧了,只是依旧睡着,醒来也不过一刻钟,歪头又能昏睡过去。
    第三天晌午,洛长青煮药进来,一进屋就看见盛黎娇抱着被子,跪坐在床边。
    他脚步一顿,心头很快漫上喜悦,大步走过去,把药碗放到地上: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头疼不疼?
    你的眼睛已经不肿了,还有点红,我再给你敷敷好吗?
    对了,还未给你看你颈间的伤,痕迹已经淡了许多,我给你拿镜子看看
    正说着,洛长青起身要去拿镜子。
    不想没走两步,就感觉身后传来拉扯感,回头一看,原来是盛黎娇瞪圆了眼睛,抓住他的下衫不放。
    怎么了?洛长青小心问道。
    盛黎娇已经想起睡前的事,抽了抽鼻子:不许去!我不看!
    病了两天,她的声音还有点哑,但又堵着气,尾音急促,说完还呛得自己咳嗽起来。
    好好好,不去了。洛长青全都依她,果断坐回去,下意识地去摸她额头,盛黎娇迅速躲过去。
    她小声嘟囔:你别碰我。面上带着嫌弃,只是手心里的衣角攥得紧紧的。
    洛长青的笑容僵住了,半天才说:好。
    那,把药喝了好吗?
    喝药!
    盛黎娇咋么咋么嘴,怪不得这两天嘴里总是苦苦的,原来都是药的味道。
    她猛地扭头:我不要!言语娇嗔,霸道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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