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小乞儿见得方岑熙安然无恙,连忙小跑过去,“你没事,真好”
方岑熙拥着火堆轻轻撩眼,目光里难免还是多出几分意料之外,不由得再确认一眼,才微皱起眉头问道:“三爷?你上山来做什么?”
“这山上有狼,实在危险,你不必来冒险。”
倒是小乞儿扁扁嘴:“还好方大人生了火,狼不敢靠近。”
“裴官爷都要担心死了。”
被无情拆穿的裴恭一怔,忿忿侧脸道:“谁担心他?”
“我是担心回京交不了差,办丧事沾一手晦气。”
方岑熙见状,却只是轻哂:“让三爷劳顿了,多谢。”
“我无妨,不必担忧。”
“狼大都成群结队的,眼下这儿有火,还是等明日天亮再下山保险些。”
天黑路滑,山路崎岖。
贸然踏上不熟悉的领域,难免不会出现意外,裴恭也深知这道理。
“方大人怎么知道这山里有狼?难道从前来过?”小乞儿不由得再次疑惑起来。
方岑熙耐心解释:“我上山时便已然发觉,那山路上有狼脚印,还有狼的粪便。”
何况香海县这潭水深,县衙中人定然不想让他们从镇上全身而退。
但自己动手容易落痕迹,若是能让人丧命狼口,一句意外便能打发,县衙也能轻易甩手摆脱责任。
往常山中猛兽大都不多与人接触,人行人往的山路也向来是能避则避。能公然在没有枝叶掩蔽的山路间留下痕迹,若不是山里的狼多不胜数,那便是这些狼早已对人无所畏惧。
无论是哪种可能,无疑都能带来无限危险。
裴恭这才后知后觉:“于子荣呢?”
方岑熙淡然应声:“他急着想推我下崖,不料失足一滑,自己落了下去。”
裴恭闻言,低声道:“那可当真是活该。”
末了又瞥方岑熙一眼:“叫你总瞒着我,什么也不跟我说,到头来被困在山上过夜,也是活该。”
火堆烧着枯枝,哔哔啵啵地冒火星子。
山里倒是静得厉害。
边上的小乞儿入了睡,还被方岑熙盖了件衣裳。
裴恭耐不下两人干坐着的尴尬,终于还是先开了口:“于子荣还想杀牢里的那些金银匠,我将贼人捉了。”
“我那日……不是想故意推你。”
“我是气急了,就顾不上想那么多。”
“你是宽宏大量的人,何必要跟我一般见识?”
裴恭越说越难启齿,最后索性往背后的树干上轻靠,好似自嘲地笑了笑:“京中人人都知道梁国公府的裴三不思进取,不比两位兄长能建功立业。”
“你担心我拖你后腿,不信我也没什么错。”
裴恭泠然道:“的确不是人人都必须将我看得举足轻重。”
“可裴恭就是裴恭,也不是人人都能随意看轻的。”
他分得清是非对错,同样看不得于子荣迫害香海百姓,这是不容污蔑的拳拳之心。
“我现下才明白,你不告诉我案情,或许也不是恶意。”
方岑熙静静听着这番言语,眼帘微垂,看不出什么情绪。
待到裴恭说完,他忽然细声慢语开了口。
“官银是从县衙运出去的,我趁着等你出狱的那个早晨去查看过,门口有向外的车辙印,银子不是遇水而化,只是被他们藏匿在县外的山里。”
“乡里借着查官银没收百姓粮食,横征暴敛,那个死在客栈的衙役也是被他们用匕首杀死的。”
“故而那水化金,自然也是编出来的名头,三爷先前说的没错,那些工匠的的确确是替罪羊。”
裴恭便问:“所以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确是全都被你识破了,他们才会急着挑拨我们的关系,才会拉上好下手的我,用我对付你?”
“嗯。”方岑熙微微颔首。
裴恭仰仰头:“果然是于子荣这个狗东西。”
“我原没想到,你会看破于子荣的挑拨。”方岑熙浅声道。
毕竟方岑熙很清楚,裴恭莽得像个傻狗。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对裴恭抱任何指望。
裴恭瞧不出自己正在遭人腹诽,还自顾自得意地嗤笑一声:“想知道我怎么看破的?”
“那我偏不说。”
……
“嘿,我不说你就真不问了?”
“你倒是再问问啊,再问问我指不定就说了呢?”
“方岑熙我是不是欠你钱?我怎么感觉你总跟我有仇似的?”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埋伏已久的狼群等不来两个人睡下,急不可耐地围将而来。
裴恭面色一冷,顿时将方岑熙和小乞儿挡在身后。
狼好似无穷无尽,见着裴恭在前,便朝着裴恭源源扑来。
方岑熙轻皱眉头,凝神看着裴恭和狼群纠缠在一起。
狼的眼珠子露着幽绿凶光,方岑熙将火把一撩,照亮裴恭身侧一只借着夜色掩进的,指着小乞儿丢爆竹过去,那狼便被“噼啪”一声吓得逃也似的窜回身后的灌木丛。
“小方大人倒是好胆量。”裴恭笑道,“原是不怕狼的。”
“别废话。”方岑熙绷着神经,“看你左手边上……”
话音还未闲散,裴恭已然手起刀落,砍杀那从左手边扑上来的灰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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