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展的主题是《你的双眼从未注视过我》,基本上以抽象画为主,用色极致,每幅画不是苍冷就是深暗,风格独特而小众。
牛可清和古伊弗宁静静地踱着步,走走停停,时而驻足赏画,将欣赏艺术当作是一种享受。
医生是个很繁忙的职业,平时能供休闲的时间很少,难得有空消遣消遣,他们的兴致都不错。
展会的整体格调与画作的基调相呼应,光影并不强烈,配合着循环播放的淅沥雨声,有一种哀伤到美丽的浪漫。
两人时不时轻声交谈两句,这种感受很舒适,就像刚与美术馆里的作品对完话,侧身便能和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交流。
“我可太喜欢弗兰画里的遐想了。”古伊弗宁看着面前一副五颜六色的画作,如此说道。
若是在不懂欣赏印象派画作的人看来,眼前的画就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堆乱七八糟的油彩堆砌在一张小小的画纸上,连最基本的形状和线条都看不出来。
但牛可清能懂他所指的遐想是什么,是奇思妙想、天马行空,但也寄托情感、依附现实。画里有无忧无虑的大胆想象,也有丰富得就要漫出外太空的思维。
——这大概就是弗兰画作的精妙所在。
古伊弗宁指了指画,问他:“你说,这幅画像什么?”
牛可清想了想,只凭感觉说:“像喝醉的人踩在初春的花田里?”
古伊弗宁接着他的话继续讲:“这位满脸胡腮的醉汉踉踉跄跄,拉着难听的手风琴。”
牛可清顺着说:“他那身亚麻色背带裤可真够难看的,脑袋上有顶破烂的圣诞帽。”
古伊弗宁摊摊手:“噢我的上帝啊,他还光着脚,嘴里叼着根折断的树枝。”
牛可清耸耸肩:“然后他走累了,扔掉手里的琴,拉下圣诞帽的帽檐遮住眼睛。”
古伊弗宁总结:“最后的最后,他用树枝在种着郁金香的泥土上留下一片痕迹,变成了我们眼前这幅画。”
凭着相同感觉的想象,这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句紧接着一句,顺口而出地创造了一场欢畅的臆想——
一位疯癫的艺术家在田野上即兴画画。
他们相视一眼,有种肆意又淋漓的默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皆用手捂紧嘴巴低笑,把声音压到最低最低,不打扰到别人,只有你我能听见。
就像美术鉴赏课上一对小同桌想到了好玩的事情,然后将头埋在抽屉底下偷笑。
如果每个人的脑袋上都有一根天线,那此时此刻,他们头顶上的天线肯定收到了相同的频率,正如他们的灵魂,发出妙不可言的共鸣。
*
展馆里人影稀稀疏疏,三三两两,其中多数是成双成对的,自有自的世界。
有一对情侣站立在某幅艳红的抽象画前,相互依偎,侬侬细语,大抵是将这画想象成爱情的象征——
怒放的玫瑰。
牛可清和古伊弗宁细声谈笑着,经过那对情侣的身旁,两个人都蓦地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别扭,连脸上的笑意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特别是古伊弗宁。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奇异的尴尬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怀着点突兀的心思,他们皆默契地没有在那画前停留,只当是看漏一幅,心照不宣地走过去了。
走了一段后,古伊弗宁忍不住扭头,瞥了瞥身后那对亲密的小情侣,忽然觉得......
很碍眼。
第37章 猫咪与奎扎尔鸟
“有人说你目光中笼罩着飘渺雾气,神秘双眸是蓝,是灰或碧绿?时而含情脉脉,时而冷酷迷离。”
——波德莱尔
古伊弗宁觉得那双亲密的小情侣碍眼,因为害他意识到了某些事。
这是他第一次约人一起看展。初衷是为了让牛可清心情好点,但如今后知后觉……
这种行为是不是太像邀请对方与自己约会了?
男人的心咯噔一下,警铃大作:这番邀约会令牛可清多想吗?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无心栽柳,很容易使柳成荫。
他越想越觉得不妥,直到牛可清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古医生,你为什么会喜欢弗兰的作品?”
“嗯?”古伊弗宁托着眼镜回了回神,答他:“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名字里都有个‘弗’字。”
牛可清:“……”
“开玩笑,”古伊弗宁收起痞气,认真地对他说:“以前在国外生活的时候,我性格有些孤僻,朋友也不多,十几岁,就一忧郁又中二的男孩,喜欢安静看书,于是经常到各种书店去挖宝。”
“后来就挖着弗兰的画集了?”
“是啊,我爱抱着弗兰的画集,坐在草坪中央静静地看,一抬头就能看见公园里的喷泉,幸运的话,还能看见一点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光晕。”
彩虹,喷泉,草坪和弗兰,这四样东西,是古伊弗宁童年里最美的记忆,就像藏在他心里的一个宝物盒。
而现在他打开了这个盒子,把里面珍藏的东西拿出来,和另一个人分享。
缓步走着,他们走到一幅画前,牛可清驻足凝视,看了这幅画很久。
古伊弗宁见他看得如此入迷,便也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那幅画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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