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着几分醉意上头,牛可清的神经有点亢奋,说话有点不管不顾了,杵杵古伊弗宁的胳膊:“说说,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
他还用筷子敲敲桌面,像一个青天大老爷,凶巴巴的,示意对方必须回答。
古伊弗宁放下手里的杯子,回忆了一下便说:“大概两周前,我路过你们科室门口,恰好看见你在里面,不过你没看见我。”
“然后呢?”
“然后就记起来了。”
“啊?”
“啊什么啊?”
“这么忽然?没有什么触发你记忆的点?”牛可清回想当初,自己是因为几片晃动的光影而想起古伊弗宁来的,那是很微妙的一个点,像唤起他记忆的一个开关。
“你当这是拍电视剧?还触发记忆,”古伊弗宁摊摊手,“我就很自然地想起来了。”
“哦,”对方平淡的忆起过程使牛可清蔫蔫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希望听见的不是这个。
就像一个有恋爱冲动的少女,希冀着自己能与爱慕的对象有什么牵绊,以此象征妙不可言的缘分,或是增添些许罗曼蒂克。
……然而对方只是在无意中想起罢了。
当然了,他不是少女,也不爱慕对方,只是心血来潮而已。
轮到古伊弗宁问他:“你呢?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在那泰国餐厅。”回想起那晚,牛可清的表情有些皱缩,“你给我的那件羽绒服,到现在都还挂在我家的衣橱里。”
糗事不忍回首。在餐厅过道里双双扑街的美好画面……再次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那种糗得想当场自杀的尴尬感……依旧清晰。
“那天啊,说起那天我就头疼,”古伊弗宁苦涩一笑,“不过不是因为和你一起闹了个笑话。”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怂恿我吃咖喱。”古伊弗宁的脸色逐渐崩坏,“我是肛肠科的……”
牛可清笑出了声儿,“噗——哈哈哈哈哈哈!我懂我懂。”
“你知道吗?就你约我的那天,我在给一个病人检查肛.门的时候,那人当场拉稀,喷得到处都是,”古伊弗宁都不忍说下去了,“然后到了晚上,我就得面对一大盆青黄色的咖喱,你说我多不容易……”
画面感太过浓厚,牛可清笑到差点断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壁有个小姐姐正在喝粥,听见这俩的聊天内容,条件反射地感到恶心干呕,连忙捧着粥碗换了桌。
“你说跟我约在泰国餐厅的时候,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没想到你真的点了咖喱,我当时内心差点崩溃,要不是见你长得合我胃口,我肯定当场走人。”古伊弗宁谈及此事,痛心疾首。
现在想想,更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荒诞离谱。牛可清捧着笑疼的肚子,“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要笑吐了。”
他笑得有点控制不住,吸引了其他客人的目光。被人盯着看有点丢脸,于是牛可清站起身来,扯扯古伊弗宁的衣服,“我们还是走吧。”
“不是说坐坐吗?”
“......太饱了,还是走走路比较好。消食。”
走出夜宵店,室外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凉风卷起路面的落叶,夜空无云,月色清冷得很。
他们站在暖黄的路灯下,双双打了个寒颤。
古伊弗宁:“你住哪一区?”
牛可清:“A区。”
古伊弗宁住的是C区,和A区是一个方向的,对他说:“那刚好,我们顺路,可以一起回去。”
“我吃太饱了……想在小区里散散步,”牛可清的意思是,想要分开走。
“那好,你注意安全。”古伊弗宁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牛可清点点头:“嗯。”
道了别,他们各自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脚下牵扯出两个黑长的影子,一个回家,一个散步,背道而驰。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牛可清鬼使神差般,忽然回过头去,看着古伊弗宁逐渐远去的背影,唤了一声,“欸,古医生。”
这声音淡淡的,也不大,但还是破开了周边的嘈杂,一下穿进古医生的耳朵里。
男人倏地顿住脚,缓缓地朝牛可清转过身来,神色有些漠然。
两人相隔不过五六米,在这稍纵即逝的一瞬间,牛可清注视那个立在夜色中的男人,蓦然生出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那人,美得很有距离感。
古伊弗宁就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乘着月光造访人间的使者,浅发蓝眼,深邃的五官和瓷白的皮肤,处处散发着令人倾心的美丽。
连身边飞舞的尘埃都像是细碎的金霭。
若即若离的美,宛若触不到的光。
美的东西是不会让人感到倦怠的,即使已经见过这张脸千遍万遍,偶尔蓦然回首,牛可清依旧觉得惊艳。
他痴痴地看愣了,连已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
想说什么来着?他定了定神。
噢,记起来了。
轻轻地,月色下,他开口问古伊弗宁:“你要和我一起吗?”
第29章 春风不留痕
“让自己深陷进去的感动全都是危险的。”
——三岛由纪夫
古伊弗宁朝他走了一步,疑惑着:“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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