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洋一声不吭,调转方向盘,拉高油门一路飞驰,最后猛地刹车。平秋被安全带勒回靠背,一看窗外,路洋将车停在路边,往后将近三五十米处是两家露天烧烤摊。
“你要说什麽?”路洋熄灭引擎。
“……你一定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吗?”平秋静静道,“你这样,我会以为你想和我吵架,但我不想吵。”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无辜,”路洋笑了一声,“都是我在生气、我在计较,你多大方,算准时间来哄一哄,发条短信,我就得像条狗似的追你过来,什麽都不能计较。你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我为什麽生气吧?”
“我知道!”平秋急促道,“我都知道,你别这麽说话——我是有事瞒着你,但不是因为这件事有多重要,而是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该怎样告诉你,你能不能让我——”
“平秋我问你,”路洋打断,“如果我和你说,昨天晚上你跑了,我特别生气,所以随便找了个不认识的人睡了。你是什麽感觉?”
仿佛难以理解他突如其来的问题,平秋愣愣的,迟缓地转着眼珠,磕巴道:“你说,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实话,你很生气,所以找了别人,如果我早告诉你,你也不会——”
“停,停!”路洋举手叫停,忍耐地将脸侧去一边。他莫名的反应让平秋战战兢兢,不确定是哪儿出了错,引得路洋心里不快。
片刻,路洋疲倦道:“如果我没叫停你,你后面半句话是不是想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也有错,所以没关系’,你可以当作这就是我一次失误,我只要向你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就能揭过,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揭过——你想分开?”
平秋立刻摇头:“我没有这麽想。”
“那你说,你到底怎麽想的——我就是不懂啊!”路洋猛击方向盘,沉闷的响声逼停了平秋欲图辩解的话音。
他魂飞天外,想着路洋生气了,他确实有理由生气,可他明明表示可以谅解他犯的错,路洋却更加生气,仿佛他原谅不是,不原谅也不是。难道非要两个人紧追着已经发生的过错不放才好吗?可是过去已经发生,无论争执再多、后悔再多都无法弥补,平秋心想,明明我都在向前看,为什麽总有人拽着他的后脖子要他回头去。
“我想告诉你有关徐瑞阳的事。”
路洋仍在发泄他对平秋无动于衷的愤怒,大把的嫉恨却叫他一句轻飘飘的插话给打得戛然而止。闻言,路洋看向他。平秋半低着头,低声说:“如果你想听,我就告诉你。我只说这一次,因为我真的不想再想起来了。”
人人的恋爱故事多是大同小异,有些甚至雷同到连分手理由都相似。平秋和徐瑞阳的恋爱桥段上演四年,偏偏收尾时是最难堪的结局。他们在大一的暑假被撞破关系,没有任何缓冲,平秋当天衣衫不整地被赶出徐家。走在路上,外面是艳阳,他却好像浑身被扒得精光。面对父母反对,徐瑞阳说是抗争到底,但先断掉联系的也是他。平秋试着挽回,在他学校附近蹲守两天,后来才知道徐瑞阳是故意躲着他走。他猜想过或许徐瑞阳是因为受父母威胁而不敢再继续这段感情,或许再等一等,转机就在眼前,但之后漫长而看不到前路的等待让他渐渐明白,可能一切就要到此为止。
“再后来,我们没有再联系过。”平秋结了尾。
“所以你以前说,你是因为暗恋一个男同学才发现自己——那个人就是徐瑞阳。”路洋问。
“是。”
“现在你家里那个徐修远,是他亲弟弟?”
“是。”
“你昨晚收到的短信,也是他发的?”平秋依然说是,路洋怒从心中来,“都是他,所以你一脚把我踹开,就因为他几年不联系你,突然给你发的一条短信?”
平秋无法反驳:“对不起。”
路洋气得直笑:“你真好玩啊平秋,他只是给你打通电话你就这个反应,等哪天他如果跑过来说他后悔了,要你和他复合,你是不是会想也不想地甩了我,和他重修旧好?”
“你在说什麽?我不会的,”平秋急急反驳,“……他也不会。”
“你下车,”路洋冷声道,见平秋吃惊,他不耐烦地重复,“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下车。”
他的逐客令下得突然而冷酷,平秋单手紧抓着书包,呆坐两秒,推门下了车。
望得后视镜里平秋的身影越走越远,路洋收回目光,恼得直捶方向盘。三两下捶得十指发麻,他忍痛活动关节,心里越发不痛快,干脆抱头趴上方向盘,气喘得胸口发疼。
忽然,车后座传来动静。转头一看,平秋气喘吁吁地坐回来,外头的风吹得他的头发都往后仰,还有那双眼睛也被晕得又黑又亮。
“我不能骗你,所以我承认,我现在还是很怕徐瑞阳。我同意他弟弟去我那住,我给他钱,什麽都让着他,怕他生气,怕他觉得哪里不舒服。因为这是我欠他的,我得还给他,徐瑞阳给我打电话,也是因为他弟弟。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我和他们就两不相欠,”平秋盯着路洋,“那你呢,你为什麽要让我走?你做错了事,我也原谅你了。你只要给我一个保证,我就不会生气啊。如果你是讨厌徐瑞阳找我,我也可以向你道歉,你为什麽要让我走?你觉得我三心二意,那你就应该努力把他彻底赶走啊,你为什麽不怪他,反而怪我?难道这些都是我的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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