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一时也被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能斟酌道:“本来是想给京城送信的,但想着路途遥远,这又是个庶出的,哪里值得您来这一趟?您要是想看,不如今天来家中做客?就是家里太小,人又多,您可千万别嫌弃才是。”
李钦远笑笑,也不回应,瞧见徐雍进来,他才收起眼帘,淡淡问人,“账本找到了?”
“
是。”
徐雍点头,躬身奉上账本。
沈柏一见那个账本就变了脸,下颌收紧,就连肩背也紧绷了一些,但想到什么又跪了回去,“您想看账本,和小的说便是,何必这样。”
他话中掺了一些埋怨,又有一些忠仆受屈辱的样子,悲愤道:“我虽然是旁支,但怎么说也有沈家的血脉,当年老太爷让我管着江南的事务,您这一来又是发作这个又是发作那个,实在是伤了我们这群老人的心。”amp;lt;/徐雍和丛誉看着他面露嫌恶,刚要发作,就见李钦远面色淡淡地抬了抬手。
两人咬着牙又退了回去,屋子里重新恢复成原本的静默,只有李钦远翻看账本发出的声音。
沈柏见李钦远看着账本,倒是一点都不害怕,且不说这是位不通庶务的公子哥,就算他找来最精明能干的账房也绝对挑不出差错,要不是还对这京城的魏国公府有些畏惧,他早就摆一副老神在在的面孔了。
又是片刻后。
李钦远放下账本。
沈柏立刻委屈道:“您看完了,可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小的回头也能改。”
李钦远笑道:“没有,沈管事的账做得很好。”眼见沈柏露出一副笑容,他手指轻叩桌案,又问:“沈管事这些年为德丰尽心尽力,我听说你住得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宅?”
沈柏一愣,后知后觉应道:“是,是啊......”
“你家里人可不少,怎么也不想着换一套?”李钦远少年面孔,露出一副好奇的模样,还真有些像不知世事的公子哥。
沈柏原本心里还有些弯弯绕绕,看他这幅面孔,立马哭穷:“这哪里是我想不想的事,您是知道的,咱们德丰这些年的收益一直都不怎么好,江南宅子又贵,我那点红利怎么够买宅子?”
“这要是以前的德丰,小的还能想想,如今的德丰,唉。”
他边说边还装模作样的擦拭着眼角,“现在我那几个儿子要娶妻,闺女又要出阁,真是哪哪都得用钱。”
沈柏说话的时候也没人打断他。
等他说完,李钦远才疑惑出声:“可我怎么听说安居巷有一座四进的宅子也是沈管事所有?还有郊外的那座温泉庄子,也是归沈管事所有呢。”
言毕。
哭声戛然而止。
沈柏抬着一张老泪纵横的脸,眼中全是不敢置信,等触及李钦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才回过神,脸红脖子粗的反驳道:“怎,怎么可能!您是打哪里听说的,简直,简直是荒谬!”
“是吗?”
李钦远嘴角噙着一丝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此时的他早不复先前那副年少无知的模样,双目冰寒,面容沉寂,就连说出来的话也裹着凛冽的调,“沈管事可知道欺瞒东家做假账的人送去官府,会定什么样的罪?”
沈柏看着面前的李钦远,这哪里是不知世事的公子哥,这简直是一尊煞神!
他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刚想张口狡辩,就
听人说道:“你很厉害,不仅知道要做假账,还知道不留话柄,你那两个房契写得是你好友韩束的名字......”见他脸色苍白,手撑着额头,笑看着人,“你说,江南衙门的板子能不能打出你们一顿真话?”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沈柏的耳中,却如雷霆一般,他瘫软在地上,嘴唇微张,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片刻后。
丛誉领着一脸颓然的沈柏离开,徐雍看着仍旧好整以暇坐在椅子上的李钦远,amp;lt;/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您怎么知道这位沈管事有问题?”这些年,他们和江南这边也是有过往来的,从来没察觉这位沈管事有什么问题啊。
李钦远靠在椅子上,闻言便笑:“猜的。”
“啊?”
徐雍瞠目结舌,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
见他这般,李钦远不由又笑了起来,他随手拿过果盘上的橘子,边剥边闲问道:“你觉得沈柏此人如何?”
徐雍想了想,答道:“沈管事因为和主家有关系,在江南一向是独大的,不过他为人还算恪守规矩。”
要不然来得时候,他和丛誉也不会一点心眼都没留,这般信任他。
李钦远吃了一瓣橘子,这个季节的橘子还很酸,他拧了眉,随意扔在一侧,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一个真正恪守规矩的人,怎么会在这个年纪还有孩子?他住着旧宅,喝得却是一金一两的信阳毛尖,他表面装得再像,骨子里还是不肯居于人后的。”
“所以我来之前让人帮我调查了一番。”
“他若只是好色贪小财,倒也无所谓,说到底,他也是沈家的人......”李钦远说话间,眉眼又淡了一些,他走到窗前,推开轩窗,垂眼看着这熙熙攘攘的街道,语气很平,“可他不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听出他话中微愠,徐雍心下一跳,连忙低头认错,“这事,属下也有错,属下应该对江南这边多上些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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