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将心不稳……而今藩镇之中,是不是还有谁在与朝廷暗中联络?”
青钰一一分析,字字诛心,高慎被高高吊起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成拳,冷笑道:“不过都是你的猜想罢了,事实上与之相差甚远。”
“是吗?”青钰却是不信,悠然走到一边,拿出铁盆里烧红的烙铁,对他笑着道:“那你觉得,本宫今日就将你折磨死,让你再也没机会说出所谓的‘真相’,你觉得如何?”
说完,竟是没给他丝毫迟疑,青钰将那烙铁对着他的肩胛摁了下去,一片惨叫声中,青钰的面色平淡如常。
高慎不住地抽搐着,痛得表情扭曲,不知平复了多久,才略略喘匀了气,气若游丝,“你这个疯子!”
“本宫向来很疯,在长安放狗咬人,当院杖杀宫人,本宫可从未隐藏过,高大人是今日才知道我吗?”青钰只当他是夸奖,收回烙铁,便闻到了一股烧糊的味道,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有些嫌弃地掩了掩鼻,将烙铁在铁锅里滚了滚,又继续端详着高慎,笑吟吟道:“高大人,第二次,便不是肩了,而是脸了。”
她在笑,眼睛里却一片冰冷。
比起手段,她比起那些男人也不输分毫。高慎忽然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恐惧,全然推翻了他之前的认知。
高铨算计了他的所有对手,唯独算漏了一个忽然转投藩镇的长宁,因为这些年来,无人不知长宁和谢家是如何翻脸无情。
相距千里,消息不通,怕是所有人都以为长宁公主只是下落不明,或是和高慎一样,被杀或被关入大牢。
却无人知晓,这真正的长宁公主,早已和平西王世子暗通款曲,串通一气!
高慎忍住疼痛,狠狠咬牙,忽然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你?公主,你固然与我高氏一族有旧忿,可你就甘愿投靠当初要杀你废太子的吗?谢家当初对你,可没有半点手下留情,陛下待你何其仁慈!你当真要背叛陛下不成?”
高慎疼痛难当,喘息片刻,又继续道:“……原本陛下以为公主已经无用,才让苏儿顶替,若公主能在此事之上重新和我一起立功,届时陛下一定会重新重用公主!您又何必非要投靠这些人!”
他字字恳切,意欲说动青钰。
青钰心底冷笑。
重新重用?她已经不在乎了。
当年她想报仇,皇帝是她唯一可以寻求的援手,只有依靠他获得权力,她才能保护自己,才能平安活下去,才能为夫君报仇。
可是皇帝又做了什么?
他瞒着她,将夫君丢下悬崖!又将真相隐瞒,骗她说夫君死于高家之手,让她沦为他的棋子,这么多年为了仇恨而活!他还用药物控制她,害她总是情绪失控……口口声声说,他将她当作同胞妹妹看待,实际上不顾她的死活,将她利用地彻底!
他们都没有想到,她已经找到自己的夫君了,她的夫君,恰恰就是他们所忌惮之人。
见青钰不语,高慎忽然又道:“公主就算对陛下有所不满,难道也不能为自己的考虑吗?”
青钰蹙眉道:“此话何意?”
高慎咳了咳,艰难道:“眼看也要到月中了吧?公主从长安带的药,随着那一场哗变,恐怕是已经找不到了罢?”
青钰死死盯着他,缄默不言。
那药……
她捏着烙铁手柄的手紧了紧,眼神又惊又怒。
她冷淡道:“我能控制得住自己。”
高慎反问道:“是吗?公主若真的能控制得住自己,当初又怎会在宫里险些伤到陛下?难不成那一次也是故意的么?”
那件事,正是在两年前。
青钰不肯被如此控制,头一次忤逆陛下不肯喝药,也就是那日晚上,她持刀捅伤了皇帝跟前伺候的公公,险些就伤到了皇帝。
被反剪着双手压在地上的青钰,看似柔弱无力,实则疯起来比谁都吓人。
她不住地喘着气,皇帝在她面前蹲下,眼神悲悯,“妹妹何苦呢?”
“你若真伤了朕,那朕也护不了你了,所以妹妹还是,乖乖喝药罢。”
皇帝抬手,身边的嬷嬷上前,掐着青钰的下巴,强制灌入苦涩的汤药。
那件事,青钰不可能忘记,也便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才肯乖乖地在每月中进宫一趟,将所有的委屈都咽进肚子里去,只有如此,她才能活下去。
高慎的声音还在耳畔——
“公主想清楚,你若到时候药性发作,谁还肯和一个疯子合作?”
青钰心乱如麻,身子晃了晃,手上烙铁猝然落地。
若是药性发作。
章郢会看到一个丧失理智的她,他对她向来没有防备,若她伤害他……她不敢想象下去。
青钰其实不喜欢被人掌控命运的感觉,她总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她就该如此被人利用?凭什么受到伤害的偏偏就是她?凭什么那些人想要她往左,她就不能往右?
如果没有药,她就当真会疯了吗?她还想搏,到底有没有那么一丝希望,让她能和章郢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变故将他们分开。
青钰狠狠闭眼。
许久,她睁开眼看着高慎:“说吧,你们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本宫答应你,与你合作。但是……高大人既然肯说出这句话胁迫我,想必那些药,还没有尽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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