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藻井建好了,用了红木和玉砖,穹顶的覆海,要刻什么?
刻盘茎莲吧。仇薄灯想了想,说。
然后,他忽然笑了。
笑得眼眶湿润,眼尾发红。
他问:阿洛,你怎么能这么好?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好不了的病人,无家可归的败犬。但在漫长的时光里,怎么会有个人紧紧抱着他,在幽冷的黑暗里一遍又一遍,舔舐他的伤口?他不是被抛弃的,也不是被背离的,是被千万遍宠着的。
他的阿洛,怎么、怎么能这么好呢?
明明一开始那么木讷那么傻的人,怎么现在每一次都能清楚地,敏锐地捕捉到他任何不对劲的苗头?
那些苗头,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
阿洛,仇薄灯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主动说起刚刚在想的事,刚刚我在想,要是没有你,我会是什么样
不会的。
师巫洛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在。永远都在。
这个世上,可以没有单独的天道,没有单独的师巫洛。
但永远永远,不会只有仇薄灯,没有师巫洛。
仇薄灯看着他,伸出手,环住他的脖颈。
衾被被推到了一边,师巫洛伸手按住恋人的后颈,让他贴近自己,直到两人密不可分。直到以最有力的方式让他感受自己的存在纤细素白的指骨在光影里蜷曲,仇薄灯仰起头。
视野中的风灯摇摇曳曳。
烛火撩起又跳跃,两枚夔龙镯在屏风上投下弧形的暗金亮线,时而交错,时而分别。
世间万事万物,为什么要拥抱,要相爱呢?
大概是因为,只有在用尽全力的拥抱里,在呼吸相融血肉一体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的活着。他的骄傲,他独自面对孤独的勇气早就荡然无存只有一遍又一遍,向他的阿洛寻求确认。
以此汲取力量和勇气来治疗自己。
我真是个可悲的,无耻的懦夫。
仇薄灯想。
不是你,是我。
灯影碾转破碎,师巫洛捧起仇薄灯的脸,虎口贴着他的下颌线,指腹在唇上碾了碾,将柔软的唇瓣从洁白的牙齿下解放出来。
然后覆盖。
这是一个再强势不过的吻,却也是一个再珍视不过的吻。
等到分开时,仇薄灯的脸颊已经蒙上了一层薄红。
是我在怯弱,是我在渴求。
其实按照喜闻乐见的戏码,你该把我关起来,仇薄灯陷在枕头里,低低地喘息,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故作正经,喏,就锁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谁也找不到的高塔里。要是我,还执迷不悟地想要去定人间四极,你就生气,然后打个金锁链,再配个白玉环,让我哪里也去不了嗯,除了被你这样那样,什么也做不了。要是敢提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要被变本加厉地惩罚,直到什么都想不了。
不可以。
师巫洛帮他把缠在脖颈上一缕濡湿的头发撩到旁边。
谁也不可以把你囚困,谁也不可以把强制,把锁链,把那些肮脏,施加到你身上。谁也不可以把维系你生命的那些过往和夙愿毁去,不可以把你往更深的更可怕的地狱推去不能玷污,不能伤害。
就算是我,也不可以。
要捧在手心里,用一切琼瑶美玉来簇拥,来好好珍惜。
情丝在冷白如瓷的指节间流动,像一湾温顺的水。
可是,阿洛
仇薄灯收紧双臂,环住师巫洛劲瘦的腰。
那个人是你啊。
是带我逃离的你,是给我一切的你,是竭尽全力来救我的你。
你是我的生命,是我能够苟延残喘的意义,是我所有慢慢自愈的底气。
也许,这也是一种病态的关系。
可是,谁管它呢。
阿洛,你对我怎样都可以。
仇薄灯仰着头,眼尾染一丝牵动心魂的浅红。他的黑发在洁白的枕头上铺开,眼睛里落满了摇曳的烛光。
想做什么,想怎么做,都可以。
只要是你。
第178章番外小两口的日子
平旦将至,幽冥渐渐起风了。
师巫洛捞起仇薄灯,揽在怀里。
两个人一起靠在绮枕上。
仇薄灯的手搭在景云霞被面,宽袖堆到手肘往上一点的地方,露出来一节漂亮的小臂。他本来就白得有些过分,稍微用力一握,都会留下明显的红痕。此刻,不少格外触目的指痕,从手肘处一直延到腕骨下边一点的地方。
分明是在床榻间,被紧紧地攥住了,深深地按进罗被里,动弹不得挣脱不得,只能被动承受着。
手肘再往上,更过分的痕迹就隐没进衣袖里了。
仇薄灯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任由师巫洛拉过他的手。
师巫洛旋开一个青黛螺纹瓷盅,沾了一点盅里的寒梅膏,以指尖在那些痕迹上抹开,轻轻涂了起来。仇薄灯比千金大小姐娇气多了,一按就出印子不说,不管的话,不多时就要青了。疼倒是不疼,就是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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