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
阳光刺目,左月生神情空白,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应龙司弟子口中的阁主是指自己。他含含糊糊地应了声,仓惶逃下城头。下城墙的时候,突然踉跄了一下,一头栽向地面。半道里伸出条胳膊,把人揪住。
他怎么样?
陆净从城根的阴影里闪出身,小声问。
怎么倒了?
刚接受传承根基还没稳定就运气驭水,又熬了几天,神竭力尽了。
娄江架住左月生的一条胳膊,把人扛到肩上。
没大事吧?
陆净凭自己妙手回春十一郎的医术像模像样地望闻切一番,什么都没瞧出来,只好问娄江。
睡两天就行。
娄江一用力就熟练地把比他宽阔好几圈的左月生背到背上,背着他往山海阁的方向走去。看起来,娄江那天被仇大少爷激将时脱口说的那句是我替他打的架,是我背他回的家还真一点不假。
陆净哦了一声,不敢再问其他的。
仇大少爷从沧溟海上回来就昏迷不醒,某位神鬼皆敌众生勿近的十巫之首守在屋里,谁也不能进去。陆净几个人这些天分两头,轮流守着,那边看看醒了没,这边看看别出事。其中娄江是唯一一个不跟人换班的,左月生在铜柱前枯坐了多久,他也在城墙上守了多久。陆净不渡和尚还有半算子守城,一半是在守左月生,一半也是在守他。
那一夜,左梁诗碎骨镇海,娄江险些从城墙上直接摔下去,被不渡和尚拖起来后整个人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既然都觉得自己是月生他哥了,那么左梁诗也不会仅仅只是有恩于己的阁主吧?但除了那时候,陆净他们没有再见过娄江失态的样子,左月生出来后,他就迅速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
左月生问他爹在哪,在场那么多位阁老,没有一位说话。
是娄江回答。
沉稳冷静,成熟理智。
烛南九城财力雄厚,前几天浩劫的闪电雷霆几乎毁掉大半个城池,现在就已经修整了大半。山海主阁的废墟已经清扫掉了,阁楼亭台如春笋拔地,但与之前的阁楼相比,这些新建起的建筑不过是些花架子,想要修复成原先的金羽图,还要花上好几年的功夫。仔细看的话,还能在一些岩石上找到雷电残余的痕迹。
抵达无射轩时,不渡和尚打坐调息完,刚准备去接陆净的班,一出院门,迎面见到他们三个回来,愣了一下。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看向左月生,左施主这是?
陆净刚要回答,就听见咚一声,娄江带着左月生一起直接倒院门口了。陆净吓了一大跳,和不渡和尚一起手忙脚乱地把压他身上的左月生拉开,不渡和尚给娄江相了相脉,说还好还好,只是忧思过度,神竭力衰。
娄妈子啊娄妈子,你还真是左胖子他哥,没有血缘的亲哥。陆净哭笑不得。
他和不渡和尚一起,把两人运进房间。
娄江还好说,主要是左月生,这家伙本来就胖,进了趟传承虚境就从虚胖转成了实心胖,几天不吃不喝也没见得比以前瘦。陆净和不渡和尚前几天玩命斩妖救人,和半算子一样,都受了不轻的伤还没恢复利索,把人安置好,都累得不轻,索性靠墙一坐,就地休息。
喘了会气。
和尚,陆净忽然问,你说我学毒经怎么样?
不渡和尚转头看他。
陆净低头看透过细木花格落在地面上的明亮光块。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想了想,以毒入道虽罕,也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药谷视毒为忌,炼毒者一律驱逐出谷。我知道!陆净打断他,脸部的线条微微绷紧,炼毒的人名声没比入邪的好到哪去,都是些人人喊打的旁门左道。但管他呢当个纨绔,名声也不见得好到哪去。我只是在想渺若芥子的凃稰子能让山海阁这样的庞然大物陷入死境。
以后,总有种毒,是连神都可以杀的吧?陆净扭头看不渡和尚。
不渡和尚发现这名药谷小公子的目光忽然非常认真也非常幽深。
没有嘲笑,不渡和尚点点头。
他罕见肃穆:一定有的。
陆净抓了抓头发,咧嘴笑了笑。
过了会,不渡和尚慢吞吞开口:其实贫僧刚刚是想说,只是毒经修起来,似乎比药典更难话说到一半,不渡和尚改口,不过,陆公子这方面或许天赋过人也不一定。
死秃驴,别以为我听不懂你是在损我。
阿弥陀佛,不渡和尚一脸真诚,贫僧只是仰慕妙手回春十一郎盛名久矣。
陆净翻了个白眼。
不渡和尚转动佛珠,准备继续念几卷安神经时,忽然听到旁边的陆净低低地说。
我不是不学医术,我是不想救人。一个人都不想救。
不渡和尚转头看他,却见陆净视线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空洞。不渡和尚看过来,陆净站起身,扔了一句我去问问半算子仇大少爷醒来没,就急匆匆地走了。不渡和尚捻了捻佛珠,低声念了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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