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态,十足一个犯错的孩童,沧浪瞧他发间玛瑙都没了光彩,仿佛又看见那个受了排挤,只在自己面前才流露委屈的小可怜。沧浪没有追忆似水流年的兴致,此刻却突然很想再摸摸那截小辫。
手刚抬起,见得红芒骤闪,在火焰下迸射出野性十足的乱光:“高诤想用辽无极做要挟,本王必不会教他如愿。”
封璘仰起脸,眼底杀气棱棱:“骑鲸帮在江湖素以守信自居,辽无极此番若能做到三缄其口,我定当不遗余力相救。若不能,我也自有办法做一出死无对证。”
这般毫不避讳的杀意让沧浪心口咯噔一下,他不能臧否封璘身为王侯的杀伐果断,但作为自己悉心教养过的徒儿,他终究还是无法避免地想到那四个字:
养狼自啮。
“杀了一个辽无极,还有旁观今夜缠斗的寺院僧侣,悠悠众口,你待如何去堵?”
封璘略显疲惫地掐了掐后颈,锋芒触及沧浪眼底的刹那如冰棱始解:“安家那场大火的余烬,本王不介意让它在京城复燃一次。”
于是乎手在半空虚握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捺回去,变成提壶倒酒。
“先别忙开杀戒,”过了许久,沧浪道,“咱们互相都擒着对方软肋,总归还有得谈。”
*
高诤的确想谈,甚而比封璘更加迫切。
辽无极自从下狱以后,拒不供认自己曾受兖王指使。高诤浮游宦海多年,纸上书忠义的读书人见过不少,像这种铡前剖肝肠的屠狗辈倒是头一回。烙铁撬不开这人的嘴,莫须有的罪状呈上去,未必有对方黑纸白字的证据更能打动圣心。
这场较量打一开始,他手握的筹码就少得可怜。
正因如此,看过王府送来的密报,高诤先是一怔,继而如临意外之喜。他吹掉指腹上的浮灰,笑容慢慢溢出唇角。
“看不出来,那头白眼狼身上竟然还有点人味儿。”高诤睐着靠壁蜷缩的人影,峰回路转的忻然很快演变成一种残忍的促狭,他拿起小案上的药瓶。
“封璘想用名册换回你,我要是趁现在对你动点手脚,令他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样会不会显得更加有趣?”
囚室幽忽不定的灯光映亮了那张脸,一张几无完肤的脸。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最初的秋水横流如今已是血肉模糊的两团烂沼,闻言只是浑浊而粘稠地蠕动着。
折腾了一整夜,月落参横。
高诤没了搓揉人的兴味,正打算将药丸给辽无极喂下时,门外狱卒来报。
“公子,王朗求见。”
高诤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看高家不惯,两人之间一向不大对付。听闻他这个时候找上门,高诤不由得暗里称奇,但还是打点了仪容请人前厅叙话。
“我要跟你谈笔买卖。”
刚落座,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高诤有些转不过弯,他眼皮子跳了下,颇见张致的眼角挑着一丝机警,亲热笑道:“很快就是一家人了,说买卖多见外,朗儿有事,我这个当姐夫的自然义不容辞。”
王朗斜眼冷睇,对“未来姐夫”的示好敬谢不敏,硬梆梆地道:“我知道兖王找上了高家的麻烦,我可以帮你除掉他。作为条件,你必须同我姐姐解除婚约,今后都不许同她再有往来。还有,高家早前答应给的五万石军粮,一粒米都不能少。”
高诤笑容倏僵:“你怎么……”
“哼,蛇有蛇道鼠有鼠路,京城这点屁大的地方,有什么是小爷不知道的。”
高诤实在摸不透这位小祖宗的心思,忖度着道:“昨夜高家的确同兖王起了些误会,究竟未到生死相争的地步,少将军切莫偏听了谣传。”
王朗冷嗤:“利用僧道排除异己,这罪名还不够叫人豁出命去掩饰?”
无意欣赏高诤错愕的样子,王朗百无聊赖地移开视线。他整宿未眠,神情多少显得萎靡,猛灌了几大口酽茶,散漫地靠向椅背。
“你不是要跟封璘见面吗,我看京郊竹林就很好。最近几月京畿四县常有流民作乱,高公子只需在竹林提前安排好人马,等封璘一露面就动手。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我爹老部下,我大可以让他们缓一缓再出兵,事后在邸报上掩盖几笔——你最顾忌的无非就是这个——届时尘埃落定,你不仅能拿回名册,还彻底除掉一个心腹大患,阁老知道了,今后想必都会对你高看一眼。”
高诤不知被哪句话说动了心思。
今晚他已经吃了好几个暗亏,窝了一肚子火,辽无极的血仅仅令他纾解万一,不治根本。他不是没动过灭口的念头,一来顾忌着名册还在对方手上,二来是不敢——皇城根下行刺亲王,实在太过招摇,万一被兵马司的人拿住了证据,高家端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王朗的提议直如醍醐灌顶,但高诤免不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为什么帮我?”
王朗唇间“啧”声,不耐烦地答道:“高家做出这种事,还想拉我姐姐一同跳火坑不成?你跟封璘谁死谁活小爷没兴趣过问,但高王两家结亲的消息早就传遍京城,高家被问罪,保不齐下一个遭殃的就是将军府。更何况你跟你老子若遭殃,那五万石军粮我找谁讨要去!”
“原来是拿人的手软。”
高诤心头暗哂,却也未见得全信:“区区五万石军粮,只怕仍是抵不过一个谋逆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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