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璘按回他,用指剜出专治跌打的药膏,为防掌心粗茧碰坏了这身冰肌玉骨,方才趁人沐浴时,他特意在热水里浸泡过,此时犹带余温。
“杨大智没有告诉你他的兄长是谁?”
沧浪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出了行宫第二日,便因身无分文饿晕在官道旁,幸得杨兄弟所救,在他家大睡三日,清醒时分且顾得进食,无暇深谈。”
封璘冷哼一声,说“该”。
沧浪急道:“这么个侠义心肠的人,怎么可能与倭寇私通,摆明了是有人存心构陷,想以此为由阻挠他见到王爷。杨大智想状告的事,必定不小。”
掌根落在尾骨,轻轻打圈,等到脊柱的紧绷稍有缓解,掌心方落,再是指腹。渐渐地整片滑腻尽握在手,封璘用指尖勾住他腰间软肉:“仅仅数面之交,你就这样信他?”
沧浪说:“他救了我。”有些话藏着掖着没说,他从见到杨大智的第一面起,无由感到熟稔,直觉告诉沧浪,这人身上定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五指张开收拢倏尔加重力道,沧浪“呜”地一下泄出声,又自埋首臂间,像受了莫大委屈般竟成低咽:“轻点。”
封璘掐着腰,只重不轻地揉了一把,直弄得掌中人蝴蝶骨颤、沉吟难言,连裸丨露在外的足趾都微微蜷缩,踝骨往上一概粉得明显。
他问:“我也救了你,你怎就不知恩念恩?”
沧浪过了半晌,才闷声说:“你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封璘发狠地罩住他,手绕到身前,捏起那颗狼牙抵在下颚:“先生下回若还敢再跑.....”
沧浪被迫仰高头颅,以这种屈辱的姿势听封璘在耳旁唤他“先生”,登时也来了火:“如何,敲断我的腿吗?”
封璘低声一笑:“小王岂敢。我只是,预备打条链子栓您在身边,您去不得的地方,便将链子拴在它身上,让它替我看着您。”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一颗硕大的狼头探出屏风,下巴架在绢面上缘,堂而皇之地窥伺着里间风月。
沧浪恼上加羞,抓起手边药瓶朝狼头砸去。怀缨正待暴起,望见主人冷似刀割的眼神,灰溜溜地又滑下去。沧浪气急,忿而转首道:“床上滚一遭,各自快活了好聚好散。难不成你还真想用这点事困我一辈子?”
封璘呼吸陡沉,捉着手腕将人翻过来,欺上身,眼底的贪婪一涌而出:“我能护你安好,与你荣华,出了这扇门,外头的风刀霜剑我都可以替你挡,为什么不肯留在我身边?你就.....”
稍顿,他的声线染上一丝喑哑:“你就,那么瞧不上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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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此后瀚海寂无声(三)
房中未燃香,只有某位娇宠沐浴后身携的皂角清芬,混了点药膏的甘与苦,一室氤散的都是他的味道。
封璘伏在沧浪肩头,似是贪恋那份体温。沧浪被他话末的丧气唬得阵阵发愣,心肠很没道理地软下来,拿胳膊顶他:“好赖一朝亲王,岂可尽说孩子话,传扬出去叫旁人怎么想。”
他虚长封璘几岁,偶尔摆一摆款,倒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风范。封璘听罢越用力地收紧胳膊:“先生不走了,好不好?”
沧浪愣后又咬牙,果然不能施舍给这人太多好颜色,他冷了脸:“你起开。”
谁知堂堂兖王却耍赖:“只要先生肯留下,本王什么都可以答应。”
“包括告诉我是谁?”沧浪趁势问。
封璘的失神只维系了一瞬,起身时又是一派清明,仿佛刚才种种都不过旁人的错觉而已。
“你糊涂了,”他在眼尾泪痣上落下一吻,离榻:“你是沧浪,是本王的倾心人。”
帘起帘落,风把香词艳曲送进屋,搔得人心尖一点发痒,沧浪跟着手指轻叩:“蜀锦地衣丝步障。屈曲回廊,静夜闲寻访。”
琵琶声浅,暧昧情浓,快到间奏时,歌伎歇声劝酒,沧浪从前没听过这曲,却也自然而然地接过调继续哼。
“旋暖薰炉温斗帐,玉树琼枝,迤逦相偎傍。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1]”
封璘往外走的身形一滞,跟着加快步伐,像是忍无可忍地推开房门:“玉非柔!你这叫人唱的什么曲儿!”
突如其来的发难,令前厅殷勤的老板娘一头雾水。她咂摸着方才歌伎唱的那支曲儿,冷不丁回过味,杏眼圆瞪。
“谁让你们把从前秋千顷的词拿来填曲了?!”
这头沧浪怔忡半刻,赤脚下地追出房门,朝外喊道:“不是说好了去救人吗,杨大智,你不管了?”
花叶景明,廊下早已阒无人影,沧浪暗啐一口:“男人的嘴。”
王爷从醉仙居离开时面色不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连怀缨也只敢不远不近地跟在车后,一路臊眉耷眼的样子吓坏了不少商民。
副将迟笑愚勒着缰绳,小心地问:“王爷,回行宫吗?”
封璘撩车帘,没好气道:“奉旨查案,一件正经事没办,真当咱们是来与人消遣的么?去大牢。”
迟笑愚应了声就要调转马头,忽听他又改口:“等等,还是先去县衙。”
“那,杨大智呢?那些人只怕不会留他活过今晚。”
“连累先生因他受苦,罚他多遭几日罪是应该的。”封璘语调冷酷,见外头马蹄踟躇,遂嗤道:“糊涂东西,着咱们的人接管监牢,别叫他死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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