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夏,钱塘上就会有几叶轻舟供游客乘坐游湖,只不过价格不菲,而且人气旺盛,需要提前很久很久才能够订到位置。
游船总共就那么几辆,风格各异,有古朴浓厚的扁舟一叶,也有相对豪华的被轻罗幔帐所围绕的两层小木船。
沈图南没想到李星河会提前预定了钱塘的游船,也没想到他会在上巳节的时候带他来游湖。按着这船预定的难度,沈图南或许可以认定,这个人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策划着今晚的出行了。
他一边心里软软的觉着甜,一边又觉得李星河像个傻子。什么都不和他说,就单是说晚上出来走走,还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如果沈图南真的提出了什么意见,他想,李星河肯定是不会拒绝他的,他这一出,不就白费了。
还好他没有。
还好懒惯了,衣食住行的安排一向习惯依靠身边的人,他只需要乖乖的做一只具有执行力的“米虫”。
“水上凉。”李星河变魔术一般,不知道从船上的哪个犄角旮旯掏出了一个暖手蛋,塞到了沈图南手里。
他照顾沈图南的方式,时常像是在照顾小姑娘一样,很多行为都是在怕他着凉。譬如车上常备着的毛毯,比如眼下的暖手蛋。
除了李星河,过往二十余年,从来没有人给他用这个,也没有人会特意叮嘱他晚上待在湖上的时候会受凉。
沈图南捏了捏那个毛绒绒的有些少女的暖手蛋,虽然有点嫌弃那个芭比粉红色,但还是把它收进了掌心裹着。李星河松开了他的手,先去安置怀里那一捧玫瑰花。
沈图南就撩开了船舫上缥缈的纱,先一步走了进去。里面都是仿古的样式,桌上是几碟他叫不上名字的糕点,有两坛酒,还是古代桃花酿的模样。
旁边点了烛台,罩了薄薄的纱绡灯罩。沈图南还奇怪在船上这么摇晃的地方,那里头的蜡烛为何那样稳,走近了探头一看,才发现里头装了两条LED灯管儿。
“沈老师研究什么呢?这么入神。”李星河一进来就看见他俯在桌子旁不知道在看什么,于是开口打趣道。
沈图南已经习惯了李星河对于他的称呼没有定数了,沈图南,沈老师,宝贝儿,南南……沈图南想过的没想过的,以前被叫过的没被叫过的,李星河都喊。反正他喊什么,沈图南都会应。
“随便看看,这小船蛮有意思的。”沈图南打量着船舫,“李星河你的审美能力真的是忽上忽下的。”
“什,什么?”李星河不知道他具体说的是哪件事情,看起来有些茫然。
沈图南憋着笑,将掌心里的暖手蛋朝他晃了晃:“总是给我用粉红色的东西,亏得你想得出来。”
“可是她们说……”李星河皱了皱眉,颇为认真的试图解释道,话说了一半就愣住了,张了张嘴巴,看起来像是一只不太聪明的金鱼一样。他突然反应过来,沈图南是男人,不会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东西的。
他止住了话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犯了蠢,讷讷的说道:“抱歉。”
沈图南失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记忆里那个运筹帷幄的少年究竟是怎么成长到现如今这种傻傻呆呆有些天然萌的地步的。还是说,当年的自己还不够了解对方。
“她们是谁?”沈图南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眯了眯眼睛,歪头问道。
“卖这东西的客服。”
李星河老老实实的交代着:“她们说,这一款是卖的最好的。”
沈图南又捏了捏手里的粉红色。觉得李星河可能是被忽悠了。就算是小姑娘她们喜欢粉色,也绝对不会是这种极其显黑,粉到刺眼的荧光芭比。
如果这个颜色真的是卖的最好的,那么这个世界上会有多少个要挨骂的倒霉蛋直男呢。
“买的很好。”沈图南拍了拍他的肩:“下次不要再买了。”
李星河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睛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委屈来,他伸手去勾沈图南垂在身侧的腕子,想要掰着他的手把那个刺眼芭比粉抢过来。
他就说,这种亮度惊人的颜色怎么会受欢迎呢!
可恶,被骗了。
“不是吧,李星河,我就说你两句,你就不给我用啦?”沈图南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后,立刻将手抽了回来,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上握成了拳,忿忿的锤了一下。
“不是不喜欢吗?”李星河被他锤的往后仰了仰。
沈图南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买都买了。凑活用呗。”
他把那东西随手揣到了风衣的口袋里,扯着李星河往外走:“好了,别磨蹭了,外头烟花展快要开始了。”
在湖上看烟花简直是最好的视角了。
没有人群熙攘,没有世俗嘈杂,安安静静的一叶舟辟出了一小块儿独立的天地,在静谧的夜色下筑造了浓浓的安全感。
周围是没有喧嚣人声的,李星河压在心上的莫名不安像是随着夜风一样散去,紧贴着站在他身侧的沈图南,李星河觉得无比安定。
十里钱塘的烟花是整个临安市出了名的好看,绚烂振奋,像是炸开了的星子,每一粒都足够耀眼炙热。
眼前明暗交织,烟花一次又一次的绽开,在沈图南四十五度角仰望夜色的眸子里织出了一片星海。
沈图南看过许多场烟花,各种各样的技巧和新意他都见过,单单这一次,他能够从那点点滴滴的亮色里,感受到烟花带来的喜悦。巨大的烟花炸裂的声音和湖面上的空无人声都让他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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