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存转过眼:“我该回家了。”
谢山寒直接把掌心盖到他额头上:“你是不是病了?下午还活蹦乱跳的,”话语戛然而止,居高临下斜睨着缪存:“你对象真出轨了?”
缪存勾了勾唇:“嗯。”
“我送你回去。”
两个人沿着路往前走,走了十分钟,缪存想起来:“走反了。”
谢山寒:“……你确定你现在还正常吗?”
缪存低声地说:“我本来就不正常。”
是个小怪物。
小时候被关在黑屋子里招鬼时,他们这么说。一个人背着书包上下学时,邻居站在身后窃窃私语地说。骆明翰这么说。
承认得这么爽快,谢山寒反倒被噎了一下,默契地陪他调转脚步。回到那个差点命丧于此的路口,缪存的脚步停了一瞬,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区高楼。灯都亮着,他找不到他和骆明翰住过的房子了。
又走了快一公里,谢山寒问:“到你家要走多久?”
“五公里。”
谢山寒:“……打车吧。”
缪存拉住他手:“别。”
谢山寒瞥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走一走,……求你了,就当帮我忙。”
他跟谢山寒互相帮忙来帮忙去的,也数不清谁欠谁人情多一点了。谢山寒收回手,陪缪存慢悠悠地走了起来。
转进中大校门抄近路,缪存接到了骆远鹤的语音。
谢山寒看到这个名字了,也想起缪存男朋友长得像谁,但他一时之间没吭声,见缪存对着手机怔了三秒,才问他:“不接吗?”
缪存清醒过来:“接。”
“骆老师。”
听出他嗓音和语气的异常,骆远鹤问:“怎么又生病了?”
“没有,下午帮雕塑系的同学打下手,呛灰了。”
谢山寒无语,怎么说的跟工地民工似的。
“我问你,”骆远鹤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最近那么多人跟我道喜,祝我新婚快乐?”
缪存:“……那不好吗?”
“我问了几个老师,又问了闵思……”
闵思就是那个叫他小仙男的学姐。
骆远鹤散漫地问:“她为什么说是你告诉她的?”
缪存攥紧了手机:“对不起,骆哥哥,我以为他们都知道,所以顺口就说了。”
“都知道什么?”
“都知道你年底就要结婚了。”
骆远鹤在电话那段结结实实安静了能有半分钟,才一字一句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年底要结婚了?”
缪存呆了一下:“那……”
“我要跟谁结婚?”
“……Jess。”
骆远鹤深吸了一口气:“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
“你猜个屁!”
缪存的脚步凝滞住,因为骆远鹤从不这样说话,更不会这么凶。他听上去气极了,又气,又急,又怒。
“缪存,你老老实实听清楚,我没有女朋友,更不会结婚,Jess是我的同学,我那天只是请她招待你,除此之外,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血液从血管里极速流失,要不然,他的脸色不会白得这么快,这么毫无生机。
“你说什么?”
“我说,我没有女朋友。”
瞳孔涣散得失去了所有焦距,缪存用行尸走肉般的语气问:“从来……都没有吗?”
“一直没有,”骆远鹤的声音笃定而温柔:“从来都没有。”
“缪存?”谢山寒两手插着兜,眉头紧紧拧着。
缪存机械而迟钝地抬起眼眸,空洞洞的眼神,如深渊噩梦般。眼睛只是很快很轻地眨了下,两行眼泪便汹涌地砸下。
怎么可能?骆老师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女朋友?他不是一到了法国就跟Jess旧情复燃,Jess不是他学生时代的女神,他不是还画了她吗?
骆远鹤一直都没有女朋友……那他在干什么?他一直以来,都在跟骆明翰干什么?他都干了什么啊……
一年很短,再过一周,等到了骆远鹤回国,他就会跟他表白的……这是他最开始的打算,因为那时候的他以为骆老师也喜欢同性,那时候他天真地以为过了一年分别的日子,已经足够他看清自己对骆老师究竟是依赖还是爱——他会更有勇气、更坚定、更懂得爱。他连表白的词语都练习百遍——
「骆哥哥,老师,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从十七岁就开始,……也许是十六岁,我就在偷偷地喜欢你。我喜欢你,你在法国的每天,我都在想你。你喜欢我吗?就算一点点也可以。如果连一点点都没有,那……那你会讨厌我吗?」
如果骆老师说会,那他就跑得远远的,等到他不讨厌时,再一点一点地重新靠近。
如果骆老师说不会,那他就再试试,再努力,把「不讨厌」一点一点地变成「喜欢」。
如果那么巧,骆老师说,我也喜欢你,那他就更努力,一点一点地慢慢地过完一辈子。
但是,这些如果都没有了。他和骆明翰交往了一年,和自己心上人的哥哥交往了一年,接了吻,上了床,见了父母,……也曾动过心,把骆明翰仅仅只当作骆明翰地去思念。
太晚了……他已经来不及回去了。
“——缪存?!”余光瞥见那道单薄的身影一歪,谢山寒浑身神经一凛,一个箭步上前,正正好好地把人接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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