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回应,小姨便以为是风声的错觉,唰唰的扫帚声又轻柔响起,蓝孔雀信步,缪存精疲力尽,只能再睡一个回笼觉。
就是这样,他从一个日日不睡过八点的好少年,堕落成了十点才起。
其实骆明翰也并没有做什么,但像他这样有手有嘴的老男人,即使不做什么,也能达到什么都做了的效果。缪存白天画着画也开始犯困打盹儿,吃着晚饭时,头便困得一点一点。
“存存这几天怎么无精打采的?”小姨这样关心他,连小姨父也投来关切目光。
缪存难以启齿,只能垂下脸,用筷子拨弄碗里的白米饭。
还是忘年交的客人说,用漫不经心的戏谑:“十九岁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补一补。”
缪存根本没耳听,在桌子底下踩骆明翰,捻他的鞋尖,骆明翰闷哼一声,在小姨和小姨父双双疑惑的目光中,皱着眉咬着牙微微一笑。
可能跟骆明翰谈恋爱就跟养狗一样,狗要消耗精力防止他拆家,骆明翰也得消耗精力,消耗够了,也许就不会再折腾缪存了。
缪存领悟了这个道理的当天,就带着骆明翰出了村子。原先许诺过的寺庙、宫殿、风景更漂亮的村庄、湄公河,都一一逛过去。
衬衫和西裤都被小姨洗干净了,有洗衣皂的香味,骆明翰穿上,在穿褂子汗衫的傣族人中显得鹤立鸡群般。他两手揣在裤兜里,跟在缪存身后在寺庙中转圈。
这里的佛系也与泰国的有着同样的渊源,入目都是金碧辉煌的,法相上贴着金箔,四方白塔上镶嵌宝石,转到第二圈时,骆明翰问缪存:“许了什么愿?”
缪存说:“世界和平。”
“还有呢?”
“顺利去法国。”
骆明翰开始不爽,但尚能克制住,继续追问:“还有呢?”
缪存垂眸,对着白塔双手合十,“希望喜欢的人可以平安健康快乐一辈子。”
骆明翰压住上翘的唇角,开始假装四处看风景,甚至轻轻咳嗽了一声。
缪存没察觉到他这点小情绪,说出了第四个愿望:“顺便祝愿骆明翰哥哥也开心。”
骆明翰:“……”
缪存礼佛祈愿的姿势手势和流程都很标准,从侧脸便能读得出虔诚。等做完流程,他睁眼眸,骆明翰已经不爽地盯着他很久了。
“第三个和第四个愿望不能合并同类项吗?”
缪存:“?”
“还许了什么?”
“小姨一家幸福有钱。”
骆明翰不讲道理,拧着眉游走在发火边缘:“你以为佛祖不累吗?许这么多愿他忙得过来吗?第三个第四个是一个意思,为什么要拆开讲?”
缪存:“……”
“不准,”骆明翰扣住他手腕将他重新拎到白塔前:“重新许。”
缪存懒得理他,两手搭在塔沿,俯身将额头亦轻轻贴了上去,静默三秒,完成了所有的仪式。
黄袍僧人卷着经书结伴而行,经过骆明翰身边,只觉得这个穿衬衫的英俊男人气息深沉冷冽,似乎遇到了什么让他无能无力的事情,因而整个人都有些焦躁不安。
缪存牵牵他的手,笑容乖巧:“没关系,反正都是骆哥哥。”
骆明翰对这个“反正”透着深深的怀疑:“你确定?你的菩萨不会把我和骆远鹤搞混吧。”
缪存没回答他,自顾自往前走:“反正你会开开心心的。”
其实骆明翰现在就不怎么开心,他跟上缪存的脚步,以成年人的轻描淡写说:“缪存,有时候我会分不清你究竟是不是喜欢我。”
缪存心里一紧,理所当然地反问:“如果不喜欢的话,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呢?”
“也许是好玩跟别人打了赌,”骆明翰猜测着合理的可能,“也许有一点喜欢,但主要还是出于无聊。”
“也许是我早就暗恋骆远鹤教授,把你当他的替代品。”缪存弯起唇,乌黑剔透的眼眸一错不错地注视着他,小小的脸仰起。
骆明翰愣了一下,无奈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在缪存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我不信。”
“为什么?”
“我跟他除了脸和身高一样,其他没有任何地方相似,个性脾气和天赋都迥异,何况,在谈恋爱方面,他一向没赢过我。”
缪存“嘁”了一声:“说不定我就喜欢骆老师那种的,我只是没见过,要是见过了,也许我立刻就移情别恋。”
他说得半真半假,开玩笑的语气,但骆明翰却莫名好像真的看到了这一天。他从未在骆远鹤身上产生过危机感,直到这一瞬间。缪存这么喜欢画画,骆远鹤又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这一次,他好像没有胜算。
心脏抽动的痛感和麻痹如此鲜明,以至于骆明翰甚至失控地紧紧握住缪存的手:“那你最好永远都别见他。”
僧人们正在寺檐下篆刻贝叶经。阳光晒着,将贝叶晒得青黄。
“这是傣族的非遗,你知道吗?”缪存与他驻足观赏:“你看,”他指着寺庙前那三棵巨大的棕榈树:“这就是贝叶棕,那些叶子就是从这些树上摘下的。”
虽然他在说话,但僧人并不被打扰,篆刻得认真。
“五十六个民族里,傣族是唯一一个把文字刻在树叶上的民族,刻在树叶上的文字,可以保存一千年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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