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飞卿扫了一眼议和书,沉声问:“耶律南炙想要议和,也该拿出诚意来,我从未听说过,求和的国家将国君扣在国内做质子的道理。”
楚澜笑不达眼底地道:“有些事,看来已经传到您耳朵里了。”
他抬手招来身边副使,副使手中捧着一件洗净的狐毛里衣。
明飞卿瞳孔剧缩。
楚澜道:“贵国国君不幸身死于南宫,望您节哀,这是他的遗物。”
西溱军营立时躁动起来,甚至有人拔出了刀剑。
明飞卿抬手制止了身后将士的悲愤,他抬手摸上这件狐毛里衣,展开之后看到上面布满兽爪抓破的痕迹,还有那三道箭孔。
他强压住眩晕,问楚澜:“既然如此,至少让他落叶归根。”
楚澜:“没有哪个战俘离开南宫戮杀场时,还能留有全尸,这一点,明君后三年前就知道。”
明飞卿是知道,他知道耶律南炙的疯狂与残暴,知道戮杀场的血腥与恐怖。
楚澜说:“用这件遗物为贵国国君立个衣冠冢吧,也算全他帝王的体面。”
“你说什么!!”
闻恒忍无可忍,眼眶血红,他拔出长剑怒斥,西溱众将士也目露凶光,面溢杀气!
南国使者带来的少量军队立时拔出刀剑与之对峙。
虽是议和,却更像是要殊死一战。
但军纪如山,只要明飞卿没下令,溱军就不会妄动。
明飞卿翻看着这件里衣,看到领口破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空空如也。
副使将一枚平安符递到明飞卿眼前:“明后可是在找这个?”
明飞卿接过这枚平安符仔细看了看。
是,是他缝进衣服里那枚平安符,只不过被血染透了。
“陛下特意嘱咐,如果明后不信淮瑾已死,这枚平安符总能断了你的念想。”
这话张岐听了都恨不得引道雷把南国这群欺人太甚的杂种劈死在原地。
明飞卿的眼泪还未掉下眼眶,忽然发现平安符的一角被人拆过。
他心中起疑:这枚平安符的特殊意义只有他和淮瑾两人知道,耶律南炙为何要用这个来断他的念想?
要断一个人的念想,必得用他最看重的东西来诛心。
耶律南炙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他和淮瑾之间的那点私密隐事。
既然说这件衣服是遗物,想必是淮瑾死时贴身穿着了,如果淮瑾真的在野兽口下死无全尸,这件里衣为何没有被撕成碎片?
竟还洗干净了送过来,这枚平安符也不知是何时被发现的,南国人若发现这种保敌国人平安的东西,该立刻销毁或是扔掉才是,为何还特意送过来断他的念想?
明飞卿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把这枚平安符拆开看看。
但他不能当着南国使臣的面拆。
他将平安符握在手心,佯装悲痛欲绝,闭眼倒了下去。
秦冉和天青忙扶着他进营帐。
楚澜能理解这种悲痛,十分愿意体谅。
明飞卿一入营帐,立刻睁眼,推开秦冉要给他诊脉的手。
秦冉:“??!”
天青:“公子你?你装的?!”
明飞卿无暇顾及二人,天机寺的平安符叠得很精巧,他格外专注小心地拆这枚平安符。
秦冉跟天青便凑过去看,只见平安符展开后,祈福的符咒上突兀地多了一个墨迹崭新的圆形图案。
一个大圆形顶着两个小圆形,大圆形两边各自画了三根横线,顶部还画了个“王”字。
秦冉:“这是什么?”
天青也一头雾水。
没有人能读得懂这幅简易幼稚的画。
只有明飞卿一眼看出来——这是只小老虎。
是他在荼州初遇淮瑾时,在他脸上画的小老虎。
·
营帐外。
溱军大将默契地站在主帅营帐外,形成一堵无坚不摧的墙,他们在保护着明皇后。
楚澜知道明飞卿身体不太好,被耶律南炙折磨三年,没落下残疾已经是他命大。
如今悲痛交加下突然病倒,楚澜很愿意等他病好之后再谈议和之事。
没想到不过等了片刻,明飞卿就出了营帐。
军中的将领为他开出一条道来。
明飞卿脸上已没了悲伤憔悴之色,他悠然地走到南国使臣面前,端足了一国之后的气势:
“两国要修好也可以,让耶律南炙亲自来求和!”
楚澜:“明后怕是病糊涂了,君上事务繁忙,不可能再来边境。”
实则耶律南炙中毒毁容后,基本不愿意出来见人。
明飞卿:“他不来,西溱就不接受议和。”
楚澜提醒说:“南国就算闹瘟疫,也比西溱强上百倍,明后别不识好歹。”
明飞卿冷笑一声:“楚元帅,你可知何为哀兵必胜啊?”
楚澜能感觉到溱军上下即将喷发而出的杀气,他面上不露怯,背在身后的手却暗暗攥紧几分。
明飞卿自带威压,咄咄逼人:“明日天黑之前,耶律南炙如果没有亲自来我面前议和,我就下令炸了你南国边境所有都城!你们兵强马壮又如何?我不介意在边境和你们同归于尽!”
他逼近楚澜,一字一顿:“我会让全军缟素为先帝戴孝,被炸死的南国军队,全当为先帝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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