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疫的时候, 裴野的破绽尤其多。
且不说日日都要?服“清心去火丸”, 还有很多表现也都不自?然。
比如,裴野从前和他一起睡觉时,因为怕他冷,所以总是会?抱着他一起睡。但在那段时间里, 裴野几乎很少会?抱着他睡觉,甚至会?刻意背对着他。
他当时只当是裴野太累了, 现在想来,对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了。
只是池敬遥反应太迟钝, 非但丝毫没有察觉,甚至因为裴野的疏远生出过些许委屈。
他还记得,时疫的时候,有一天?裴野突然搬走?了。
当时他只当裴野是真的有事情要?去处理,如今却发?觉那多半是借口罢了。
时疫期间所有人都在忙着疫症的事情,能有什么?大事令裴野连和他道别一声都来不及,就匆忙搬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裴野早已觉察到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想故意躲着他。
池敬遥揉了揉眉心,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随后,他突然记起,在裴野搬走?的头天?晚上?,他似乎是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什么?东西咬了……
他当时还朝裴野玩笑,说是不是营中有大老鼠。
如今想来咬他的不是老鼠,而是……他二哥。
池敬遥念及此,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唇上?摸了摸,一张脸当即便?红透了。
所以裴野当真是因为此事才搬走??
是觉得无法?面对,怕他怀疑,又或者是出于内疚?
池敬遥坐在石阶上?,脑海中模模糊糊想起那夜梦中的情形,只觉心跳得极快,一时之间又是尴尬又是茫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件事情,但想到裴野曾经和他有过那么?亲近的举动,他心里便?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们两人从前也算是亲密无间了,但说是亲密无间,终究是有分寸的。
可裴野那晚的举动,显然远远越过了这个分寸。
那晚……裴野算是亲了他吗?
他别扭又无措,一时之间当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另一边。
裴野被夜风吹了一会?儿?,酒醒了不少。
他稍稍冷静下来之后,便?后悔了。
这会?儿?他只恨不得回到半个时辰之前,将那个喝得醉醺醺的自?己两拳打醒,免得自?己之后朝对方说出那些不知所谓的蠢话来。
如今倒好,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池敬遥。
对方会?害怕他吗?
还是会?因此而厌恶他?
又或许,以后都不愿再见到他了。
裴野苦笑一声,只觉得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终于不必再苦苦隐藏自?己的内心,也不必继续在对方面前扮演一个好哥哥了,若他将来真有个万一回不来,至少对方会?知道他的心意。
“将军……”裴青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又见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裴青,备马,回大营。”裴野开口道。
裴青一怔,问道:“现在吗?”
“嗯,现在。”裴野道。
裴青心念急转,几乎立刻便?猜到了裴野的不对劲和池敬遥有关。
这世上?能让他家将军如此失态的人,估计也就只有池大夫一人了。
裴青斟酌了片刻,问道:“将军,池大夫知道您今晚要?走?吗?”
裴野一怔,喃喃道:“他估计也不想知道吧。”
“您若是不辞而别,池大夫只怕是要?难过的。”裴青道。
裴野闻言总算是稍稍冷静了些。
他拿不准池敬遥在得知真相后对他的心思?,但以池敬遥那样的性子,多半不会?像他臆想的那般决绝。他设想的那些极端情况,都不像是对方会?做出来的举动。
说不定对方非但顾不上?厌恶他,甚至还会?担心他的安危。
裴野到底是了解池敬遥的,被裴青这么?一点?便?想通了。
“将军,咱们来边城的第一日,杨将军便?说过……上?战场之前不要?与旁人留下芥蒂,免得将来有个万一彼此都过不去这个坎儿?。”裴青道。
他知道这话有些不大吉利,但他素来不信这些,他只知道他家将军有多在意池大夫。
若是两人今日生了龃龉,连告别都没有便?分开了,将来不管对他家将军还是对池大夫,只怕都不是好事。
就像此前,裴野因为裴小?五不踏实罚了对方去历练,结果裴小?五意外死了,裴野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多难受,否则也不会?喝这么?多酒。所以裴青想着,今晚无论如何得将人劝住,至少明天?酒醒了还能道个别。
“你说得对。”裴野苦笑一声道:“今晚我可真够混蛋的。”
“将军只是关心则乱罢了。”裴青忙道。
裴野想了想,道:“你去告诉他,今晚我喝多了……在你这里歇下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是没勇气再回去和池敬遥睡在同一间屋子里了。
池敬遥定然也会?觉得别扭。
裴野不想让对方为难。
池敬遥在外头待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便?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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