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蔚抬脚往前走,容离连忙跟上去。
就在容离以为他会带自己进这处如此气派高大上的酒楼用餐时,顾一蔚转了个弯,走到了一旁露天摆放的一张脏兮兮还沾着油迹的桌前,大声吆喝道:刘老头,给俺来两大碗牛肉面。
然后,他拉开椅子,大刺刺坐上了不知多少粗俗之人沾染过的旧椅之上。
容离直接在风中凌乱了。
好嘞! 那正和着面粉老头抬起头,看了一眼顾一蔚,问:照往常来么?少放辣,多加一份牛肉,多加香葱香菜。
对。顾一蔚点头,看起来似乎是经常来此处觅食。
另外一碗呢?老头目光又落到容离身上。
容离这辈子就没吃过什么面条,而且还是加牛肉的,他的食谱用十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稀粥馊饭、馒头、地瓜,偶尔打上天上几只鸟地下几只鸡炖烤一餐,就算是绝味了。
当然,若把他吃过的毒草毒药也算在里面,那就实在是数不胜数了。
当年,曾为三界之主时,有人为讨他欢心,遍寻珍奇异宝,并问他:尊上喜食什么?
他答:朝饮露午沐光暮迎风。
意思就是早上喝点晨露,每天中午晒点太阳,晚上站在高耸入云的君临台眺望亲手打下的江山,就足够果腹了。
顾一蔚境界已至朝饮露午沐光暮迎风的状态,但他肯定不会每天沾点枝叶上的露水喝,更不会跑到太阳底下跟绿植似的进行光合作用,大晚上站在高处喝西北风。
我都可。容离道。
顾一蔚侧头:给他的也少放辣,多加份牛肉。葱和香菜先不放吧!
好嘞!老头点头。
等待面条的空档,又接连来了好几拨人来吃面条。容离看出这家牛肉面的生意似乎比周围其他几家要好很多,刚打量一圈,就听得面前女子开口道:这家面条是南城商市最正宗的一家,面劲道,汤浓郁,牛肉爽滑,基本每隔个一二天,我都会来吃上一次。
说话间,老头将牛肉面端了上来。
多给你们加了个荷包蛋,这顿算我请客。老头操着带外乡特色的普通话看向顾一蔚。
小蔚呀,你一个星期没来呀!俺那孙女可是天天念叨,问我蔚姐姐怎么还不来。
香菜呢?顾一蔚巡视一圈四周,没看到老头的孙女。
说起来,顾一蔚和刘老结缘乃是因为这一碗面,他遍寻很多美食,很少有像刘老这样,一碗面做到他心坎上的,汤不咸不淡,恰到好处的浓郁,面条根根分明粗细一般,劲道十足,好吃,且能让他惦记。
刘老命苦,当年家乡旱灾,洮难途中,他从儿孙满堂变成了孤家寡人,捡了个孤女,收留做了孙女,也好有个相伴。
然而,这孙女先天不足,身子病弱,每日都徘徊在阎王殿门前,被老头一而再再二三拉回来。
顾一蔚每每想来吃一碗面,看到老头打烊的摊子挂着个今日有事,暂不营业,忍无可忍之下,找到了这老头,打算给这位十足不敬业的老头进行一番思想教育。然而却看到他握着奄奄一息的孙女小手,哭得差点嗝屁。方才出手,用着仙丹妙药,将踏入半口棺材的女孩给彻底救了回来。
于是,顾一蔚总算是能隔三差五吃到牛肉面了,而每次来,那羞羞答答的小女孩就跟狗皮膏药一般,一个劲儿黏着他。
刚睡着呢!老头看了一眼身后一间紧闭门窗的屋子道:待会知道你在她睡着的时候来,肯定又要哭,估计以后都不敢睡觉了。
老头半开玩笑道。
顾一蔚淡淡一笑:没事,下回我带她去山上玩。
那感情好,她肯定得乐坏。老头道。
随后,老头看向容离,好奇问道:小蔚呀,你这到哪找的这么俊的一个小伙子哟!以前咋没见过。
刚收的徒弟。顾一蔚道。
不错不错,老头点头,闲扯了几句,又去忙活了。
容离听着眼前少女和老头的对话。修仙者向来自视甚高,跟普通人搭句话就觉泄了仙气,沾了不吉利的俗气,像顾一蔚这般,还能跟卖面老头拉家常的也很少见了。
没脾气、好相处,貌似人也不赖。
容离心中道。
这样一个人,真的是出自合欢宗?
这女人,还真是独树一帜,奇葩一枚!
作者有话要说:
第067章 温暖
热气腾腾的面条上偎着牛肉片和荷包蛋。
容离喝了口用猪大骨熬煮出的汤汁, 浓郁的鲜香在唇舌间炸开。
温暖的汤顺着他的喉咙,经过食道,明明只是到了胃中, 却好像直接流趟到了心间, 然后慢慢渗入到他的四肢百骸。
热气蒸腾在脸上, 香味一个劲儿钻入鼻中。明明只是一碗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牛肉面, 却令他感到无比美味和满足。
虽然很饿,但容离吃得依旧不失风雅。然后他听到十分不协调的唆面声,抬起头, 看到对面女子手持木筷,卷起碗中面条, 塞入嘴中,一吸, 面条顺着她淡色唇瓣滑过,到了嘴中,明明是一张小嘴,却像是能吞下面前整个大碗似的。
堂堂辟谷的修仙之人, 吃得比他这个饿了好几天的凡人还急。
容离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感到嫌弃。
几分钟后,顾一蔚连面带汤吃完了, 碗面比他脸还干净, 光滑透亮, 可当镜子照。
看了看自己还剩的大碗面, 容离加快了速度。
不急,慢慢吃。顾一蔚开口道。
容离点了点头, 但速度依旧没有慢下来。
吃完面, 顾一蔚带着容离穿过这条街, 朝修仙者汇集的长圣街而去。
不过是几百米的街道, 来往商铺的店家们却都认识顾一蔚,和他热情打招呼。
小蔚,这是我家鸡刚下的蛋,来,拿回去煮着吃
小蔚,快来,这两个大猪蹄子你拿回去
小蔚,来两串糖葫芦
不一会儿,顾一蔚就被塞了满手。
多谢多谢。顾一蔚连声道谢,没有拒绝众人的好意。
顾一蔚现身此处的身份,只是一个云游四海的散修,因为系统009下派的任务:每日一善、拾金不昧、救人于水火等,他平常下山积德行善做了不少好人好事。
街尽头卖猪肉的老板断腿是他接好的;卖糖葫芦的儿子上山打猎遇到黑瞎子差点死掉,是他带回来的;卖鸡蛋的老妇出门探亲遇上土匪,是他救下的
总之,恩泽洒遍大地,就差立地成佛了。
容离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善意,虽然这善意并不是针对于他的。
他戳在顾一蔚屁股后头,一个人的人品如何,可以从他对待周围人的态度,以及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上窥见。
这一路走来,足以见的,这位收他为徒弟的女子,品性起码不坏。
然而他习惯恶意揣测人,或者说,他不敢将自己的境遇往好的方面想,就好像一旦往那方面想,随后定然就会大祸临头一样。
顾一蔚将东西都收到了乾坤袋,经过一间修葺整洁的大院时,顾一蔚踏脚进去,直至厨房,将刚刚所得食材悉数拿了出来。
小蔚来了?孩子们都在听先生说书呢,我让他们都出NF来?
不用了。顾一蔚摇头。我来只是送这食物,还有其他事要忙。
顾一蔚抬脚离开,容离看了一眼身后的孤儿院,他记得,前世这处孤儿院是人贩子据点,里面所有孩子都只是交易的商品
容离感觉自己窥见了真相。果然,这女子是刻意以善示人,但实际上,做着十分肮脏龌龊的勾当。
顾一蔚停驻在一家豪华的炼器店前,他看了一眼牌匾,抬脚走了进去。
顾一蔚鲜少光顾这种店,因为世间炼器店的各种法器,甚至是顶级仙器,都不及他衣袖一挥,灵力一扫,全场撂倒。杀人用剑?不存在的,抬根手指头就行;屠兽用刀?不存在的,甩下衣袖就行;防御危险?不存在的,危险的永远不可能是他。
只有个乾坤袋,是唯一能用上的东西。
顾一蔚衣着打扮不讲究,黑衣朴素,腰系一块灰玉。而容离就更简单了,衣服是出自音婉柔之手的粗制滥造,针脚还不齐整。
那店老板一见两人这身打扮,虽未开口赶人走,但态度已经不悦了。
这时,又来了两位修炼者,一男一女,男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女子眉目入画、气质高洁。
店老板嘴角一扬,笑成了朵花儿,直接略过顾一蔚两人,去招呼他们:
两位客人里面请,需要什么尽管挑,鄙店各种攻击防御武器皆有,灵符丹器俱全,您需要找件什么样的宝贝?
把你们这最好的防具拿过来。女人抬头大声道。目光又扫到一旁正挑选商品的顾一蔚两人身上,眉头一皱,从怀中赶忙掏出绣花的绢布,捂住口鼻,仿佛是嗅到了刺鼻臭味。
怎么回事?这店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宁哥哥,我们还是换家吧!女人娇声道。
那公子刚想应答,店老板连忙搭话:别别别,不是我吹牛,我这店可是整个南城最好的法器店。我这就赶他们走
店老板转身,脸一板,走到顾一蔚二人面前,刚想赶人,就听地顾一蔚开口道:
这个乾坤袋拿上、这把仙剑要了,还有这个防御软甲,这几张灵符
顾一蔚挑了一堆足值上千万两的商品,阔气地让刚刚捂鼻的女子目瞪口呆。那店老板也瞪大了眼,刚想开口道一句:
兄弟,这是法器,不是白菜,您是不是以为我们这法器跟废铁一样,是论斤卖的
然而,顾一蔚已经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大叠百万银票递给了店老板。
老板嘟嘟索索接过,像是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票似的,抖着手数了数。
然后,他脸笑得跟流氓遇到美艳女子一样,将法器一一从货品上取下。
客人真是好眼光,这都我店里最好的货品
自吹刚起了个头,顾一蔚就已经打断,指了指身后的容离:给他。
然后,又对小少年道:这乾坤袋空间才百平方米,小是小了点,不过这破店只这个最大了,先凑合用着;这防御软甲性能普通,只能扛两击金丹后期修为的伤害;仙剑灵度不高,最强只能承受至金丹期修为先暂时用着,之后为师给你寻更好的。
店老板。
俊男靓女二人组。
百平米的乾坤袋小?能防御金丹修为的软甲普通?承金丹修为的灵剑你还挑?
那他们腰际挂着的十多平米,积攒好久钱财才能买下的乾坤袋算什么玩意儿?还有这防御这仙剑,随便买下一个就能让他们破产
是,师父。容离淡淡道,他发现面前这女子还很腹黑。
估计刚刚这女子将那两人和店老板的对话都听到了,才刻意这般说。
店老板瞪着眼,目光再次往他们那一身衣着上扫了眼,心想,这法器还真不算凑合,这身衣服才是真凑合。
回到千绝山,顾一蔚将容离领到了给他安排的房间。
音派门徒稀少,房间更是破烂,顾一蔚看着音婉柔特意清扫出来的这间连窗都没糊,抬头还能在屋中透过漏洞砖瓦欣赏屋外星星的房间,停驻了片刻,问容离:要不?去我那休息一晚?
容离沉默地看着顾一蔚。
果然这女子看中的只是他的皮囊。
只是,为什么她还会特意询问一个阶下囚的意见。
没关系。我就住这。容离开口道。
顾一蔚淡淡点了点头:那行,你先凑合一晚上,明日我找工匠来修葺。
于是,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到狭小阴森的地下监狱,与冰冷地板为席的容离,住进了这间破旧的房间。
容离从乾坤袋里将顾一蔚今日买给他的软甲、仙剑、灵符等一一放到了瘸了条腿,用一根柴棒支撑起的桌上。
他想起今天一天所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有些无法理解自己这比想象中好太多的待遇是为什么会发生在一向倒霉透顶的自己身上的。
他枯坐在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床铺上,把自己和夜色融为了一体。
然而,事实证明,就算容离在合欢宗这种鬼地方运气好到也能获得这么难得安宁的一刻,老天爷却并不打算放过他。
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大雨。
风驰电掣,蓝色的闪电划开天幕,将这个摇摇欲坠的小破屋变成了一间贮水池,容离抬头看着天花板,时刻防范他们掉下来将自己砸死。冷风从漏窗四面八方侵袭,湿透的衣服贴着肌肤,他冷地直颤,原本孱弱的身体冒出一股股寒气,然后,他只觉脑袋越来越胀,难受地要死。
正在休息的顾一蔚听到雷鸣声后,快速起身,想起容离居住的破屋,不放心地起身去查探。
他推开旧木门时,一眼看到蜷缩在床脚的容离,小少年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身体抖得像筛糠,还挂上了两串晶莹的鼻涕。他大步向前,弯腰将他抱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容离感觉自己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好像有一股温暖的气息从他周身扫过,随即身上那黏黏糊糊的感觉便消失了,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光洁的下巴。
那个抱着他的人将他放到了一张干净整洁的床榻上,又给他喂下药,贴心给他恰好被子
就像十二岁前,他还拥有家时,母亲在他生病时,轻柔地将他抱在怀里,哄他吃药,给他唱歌,陪他入睡
这一刻,那些埋藏在他冰冷外表之下的柔软钻出了一点点头,像是春日刚冒出头的嫩芽。被他用泪水吝啬地浇灌了那么一下。
前世堂堂的三界之主,居然就这么被一点温暖,感动地流下了一滴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恋耽美
当反派遇上反派[快穿]——清酒涧月(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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