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想过不在这个圈子混了,回去找份实验室的工作,不工作也没关系,我有钱,饿不死。这么一来我就能踏踏实实和你一起生活了——每隔一段日子,这个念头会蹦出来一次。在局子里等尿检结果的时候,还有刚才,我都这么想了。但我发现我做不到。!”
“做不到就不要勉强。”
卫嘉丝毫没有对陈樨的话感到意外,这让陈樨益发无力。她轻声地问:“嘉嘉,你从来不认为我能做到对吗?”
卫嘉低头吃饭,似乎过了一会才意识到陈樨在等着他的答案。他说:“我没有这么要求过你。”
“当然了,你对我没有任何要求,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陈樨动了动嘴角,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图什么呀?我问你,我们有多久没有因为对方真正开心地笑过了?只剩下没完没了的互相迁就,互相拖累。这样下去,我们会不会成为压垮对方的那根稻草?”
这话耳熟。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她扑在他身上说:“就算你是骆驼,压垮你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要由我来做。”那时卫嘉想,如果世界上一定存在那根稻草,他是愿意的。
可他没想到陈樨会成为另一只骆驼。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阵。正当饭点,快餐店里闹哄哄的,不停有食客端着餐盘四处找位子。服务员小心翼翼地靠近桌边问:“请问你们吃好了吗?”
说完服务员又偷瞄陈樨的脸,想要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其他桌早有人拿起了手机偷偷地拍。陈樨的心思全在对面那个人身上,却也不时能听见细碎的耳语——“是不是陈樨……那男人是谁……在拍戏吧……摄像头在哪……她微博找人……炒作罢了……要不要签名……嘻嘻……”
“我得走了。”陈樨站起来,带上墨镜对卫嘉说,“我妈在医院等我。这段时间我不回去住,你可以继续留在我那里。”
她从卫嘉身边经过,他拦了一把,贯是平静与接纳的眼睛里尽是不甘:“陈樨,我哪里做错了?”
陈樨转身,险些撞上一个抓住时机冲上来求合影的食客:“稍等我一会。”
她对那人礼貌笑罢,附在卫嘉耳边低语:“你把我变成了一个混帐。我讨厌你努力不讨厌我的样子!”
那个自称是影迷的食客还在几步开外等待合影,同桌几个友人见陈樨已默许,机会难得,纷纷凑了过来。
陈樨直起腰,对那几人说:“刚才是你们说我微博上的寻人启事是炒作?我祝你们全家失踪,到时我也替你们炒作!”
说罢她扬长而去。
陈樨做了混账的事,要去的地方却并非编造。她妈妈正在医院等着她这个家属去签手术同意书。兴许卫乐的失踪在某种程度上击溃了宋明明的防线,她的病情急转直下。前日阿姨发现她直至中午也未曾起床用餐,进卧室察看,才发现人已在床上失去意识。经过紧急抢救,友人及时安排专机将她送回北京接受治疗。
医生说宋明明乳腺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虽然不太可能通过手术治愈,但脑部的转移灶仍需切除。她还没从手术室出来,医院外围已有记者等候。不知哪个环节走漏了风声,外界一度传言她病情垂危,随时可能撒手人寰。陈樨甚至听说有些媒体已提前准备好缅怀文章,只等着抢到第一手新闻。艾达通过奇奇怪怪的渠道竟搞到了其中几篇待发稿件,哭着转发给陈樨。
那些大v文章写得漂亮又详实,图文并茂,只不过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对宋女士一生演艺成就和经典角色的盘点,间或还穿插了她精彩的情史。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一代美人香消玉殒的扼腕,宋明明女士俨然成了难以超越的童年女神,绝代芳华的象征,从前那些富有争议性的传言反倒无人再提。
陈樨默默将文章保存了下来,这些肉麻的溢美之词足够逗宋女士一笑了。宋女士在鬼门关逛了一圈,最终醒了过来。专家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她后头还会有很凶险的坎,但至少眼前这一关暂时挺过去了。
“我以前只听说女人的阴道可以通往心灵,想不到乳房也连着大脑。”这是她恢复意识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还能听到熟悉的声音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论调,陈樨趴在病床边笑得眼睛都湿了。卫乐的事是陈樨的一块心病,为此她怨恨过宋女士。尤其在卫乐走丢后,她还撂下过——“早在我爸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是精神上的孤儿”这样的狠话。然而当她不眠不休盯着手术室的红灯,听病床边仪器日夜滴滴作响的时候,别的都不重要了,她只有一个妈妈!
“你一掉眼泪就表情扭曲,哭得蠢相,是上镜大忌。”宋女士又气若游丝地说,“王汉民在警车旁拍的照片我处理干净了,你的‘奸夫嘉嘉’不会被爆出来,要哭去他面前哭去。”
什么玩意儿?陈樨哭笑不得,卫嘉在宋女士嘴里不是“放马的小子”就是“小傻子的哥哥”,现在成了“奸夫嘉嘉”……这种时候她说什么都对!
粉丝和朋友们送来的鲜花堆满了vip病房的过道,可是宋女士不希望旁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除了护工,就连她自己的助理和艾达也未能近身探视。有一天她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倾慕者吴思程正在床边苦读一本诗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关不严的陈樨首当其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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