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广场上,众人被天地熔炉炼化了许久,自身难保,见苏南衣再次朝苏婳出手,齐齐喊道。
苏婳内心一惊,之前祭出的最强一招是透支生机所发的一招,现在她五脏六腑皆受到术法反噬,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全靠阿娘留下的守护之翼才没有摔下来。她想催动小画轴,小画轴拦下苏南衣的最强一招之后,就蔫巴巴,惨兮兮的,一动不动。
她咬牙,忍受着体内的剧痛御风,想要避开那避无可避的杀招,虚空中出现一双枯瘦如柴的手,轻轻地拦住了苏南衣的一剑。
“姑姑。”嘶哑悲怆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年了,您还困在心魔里吗?”
众人呆滞地看向不知何时站起来的骨瘦如柴的书生,除了苏家人,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被苏婳从塔内背出来的奄奄一息的书生,就算知道他曾经的身份是名誉九州的书生剑,也不过是感叹一声,造化弄人。
昔年的天才术师也与那枯骨黄土并无两样。
“你还活着?”苏南衣见他醒来,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你都执迷不悟,那我便让你们一家团聚吧。”
阿爹。苏婳双眼湿润,看着那个落拓枯瘦的身影,泪如雨下,这些年阿爹被囚浮屠塔,是她无能。
“檀宝。”苏青木声音越发沙哑,带着一丝哽咽,好孩子,她进塔的时候他便知晓了,当年阿翳在她身上下了禁术,让她忘记过往的一切,原以为她能像普通的小娘子一样,平安地过这一生,只是没有想到她终是想起了一切,走上了修行一路,更是一路走到了浮屠塔。
是他对不起檀宝,浮屠塔八年,他以自身气血为引,施展禁术,依旧救不了她阿娘。
苏青木看向已入魔障的苏南衣,再看向重伤的众人,悲怆说道:“姑姑,修行不是这样修的。人心若为恶,便身陷囚笼,终会走上不归路。雪渡鸦如此,姑姑亦是如此。”
“孽障,凭尔也配。这世间,妖物横行,强者为王。”苏南衣怒斥道,“等你成为大术师,再来说这番大道理,斩你心中所谓的妖邪。”
说话间,只见苏青木周身气息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枯瘦如柴的身体开始充盈起来,满头黑发如雪丝,气息从濒死的术士开始一步步攀升,术士,术师,还不够,还在攀升,苏氏子弟只觉一股强大的柔和罡风笼罩着浮屠山,目瞪口呆地看小师叔直接越过了那道门槛,晋升成大术师。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枯死的花草,洗刷着浓郁的死气,吹散着妖气。
“世间第五位大术师依旧是他。”香约大监淡淡开口,厚积薄发,一步登天也不为过,当年这个年轻后辈便有着成为大术师的资质,迟到了这么多年,依旧是来了。
不仅如此,就连他的后人,都有着那么可怕的天赋,不出三年,苏氏便会出现第三位大术师,这一族天赋属实逆天。思及此,想到生死未卜的小主人,香约大监悲从心来,那孩子若非生在皇族,一定早就跨过了那道门槛。
“恭喜小师叔晋入大术师。”苏轻舟等人狂喜,在雨中激动地喊道。
苏青木温柔地看了一眼被仙鹤之翼护着的小女儿,抬头看着天边落下的雨,抬手化雨为祭:“姑姑,天意如此,今日我便代苏氏一族,拨乱反正,每年清明寒食,有你一祭。”
苏南衣面色冷漠,神情麻木,看着他挥手间化雨为祭,祭文化作天地大网迎面而来,这是玉石俱焚的打法。他刚晋入大术师,施展此术等于断自己的生机,而她早已境界跌落,两战中身负重伤,决计扛不住此篇祭文的威力。
苏南衣突然疯癫大笑起来,人间不值得,天道不公,不公至斯。
苏青木一步入大术师,斩情斩不死一个修行数月的小术师,明明一开始她是占上风的,明明她能杀死所有人,斩断情丝,入散仙境,从哪里开始出错的?
黑色的心灯不断地破碎,破碎,苏南衣双眼阴沉地看向重伤的苏婳,是她,从她祭出那一剑开始,从那个金色的小画轴出现开始,一切开始逆转,就连濒死的苏青木都从血祭中苏醒了过来。
只是,她是谁,她是苏南衣,是九洲唯一的女大术师,就算死,也要让这天下为她陪葬,要那个人终生悔恨。
苏南衣看向苍城山的方向,癫狂大笑起来,当年明明是她先遇到他的,为何他会喜欢上一株野桃花,年年岁岁地去为她遮风挡雨,枯等一世。既然他想守这天下,那她便要天下为祭。
“不好,她要自曝心灯。”
黑色的心灯犹如焰火盛开,巨大的威力横扫千里,苏婳只觉眼前一黑,巨大的冲击力撞到心脉之处,吐出一口血来,昏迷之际,她开出仙鹤羽翼,护住了身侧昏迷不醒的季寒执。
当日青云阁上,他一掷万珠,是何等的肆意洒脱,不该为她死在这远离上京的荒野中。
*
浮屠山一役,浮屠塔倒,无情剑主苏南衣自曝心灯,陨落,九洲震惊。
苍城山试剑大会依稀还在昨日,转瞬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各大世家惊得彻夜不眠,纷纷传讯打听内幕。
大术师自曝心灯是何等威力,南阳郡整整一月都不见天光,日日笼罩在飞灰中。山河干裂,百草枯竭,满城不见一朵飞花。
“听说南阳郡寸草不生,城中百姓全都搬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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