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轻将下巴枕在姬夜的肩窝,她身上的气息十分好闻,令人容易放松下来,阮轻眼睛茫然地眨了眨,直至此时此刻,心里才泛起了淡淡的悲伤。
靳十四……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就像从前无数次,在客栈里等着他时,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别等了,他不会再来了。”
这一次,是确切无疑的了。
阮轻眼眶泛红,抽了抽鼻子,拍了拍姬夜的后背,低声说:“别这样子……”
本来她也没那么难过的,忽然间心里一阵阵地难受,她垂眸看着靳十四的脸庞,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
就在此时,靳十四忽然睁开眼,一双清浅的眸子撞上了她的目光。
阮轻呼吸一滞,眼眶红的更厉害了,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接着靳十四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一众悲伤、错愕的人,再看了眼他身上的伤痕,回过神来,弯唇一笑,眸光锁在阮轻的脸上,与她对视片刻。
阮轻睁大眼睛,“靳十四!”
“我在。”说着,靳十四抬起一只手朝她伸过去。
阮轻从姬夜肩上抬起脸,怔怔地看着他,话卡在了喉间,一时呼吸急促,脸色泛红。
靳十四手停在空中,犹豫了一瞬。
想捏一下她的脸,想起来这张脸始终不是她的,遂抬高手,掌心放在阮轻的头顶,微微用力揉了两下,稍稍给她抓乱发丝,又缓缓给她抚平,眼里带着笑意,轻声说:“丫头。”
靳十四的手掌很大,覆在她头顶,暖和而有力的感觉。
她怔然看着他,眨了眨眼,哑声说:“是我。”
靳十四注视着她的眼,弯起唇,唇分时柔声说:“我……梦到你了。”
阮轻心里仿佛被火苗烫到了一样,猛地抽了一下,接着是一阵温暖和柔软,仿佛春日原野上沐浴着阳光的花海。
姬夜和精灵同时回过神来,怔了好久才喊——
“靳!”
“十四兄弟!”
靳十四高兴地看着他们,姬夜带着阮轻一齐扑到靳十四怀里,精灵也挤了进来,四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阮轻脸埋在靳十四怀里,身旁是姬夜柔软的身子,一时感慨万千,高兴地溢出泪。
翌日一早,众人跟南天宗的人道别,准备前往临安,按照约定去取回过去镜。
靳十四包扎好伤口,穿上一身黑衣,精神烁然,半点也看不出刚走了鬼门关一趟。
“灌汤包。”他拿出进城买的早点,话很简短,“路上吃。”
姬夜高兴地接过去,还差点抱了他一下,靳十四避开了她,递了两个包子给精灵王。
精灵王委委屈屈,指了一下角上“禁止食肉”四个大字。
“奶黄包,没有肉。”靳十四说。
精灵王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摇着翅膀朝他扑过去,小手抱着他脸,激动地说:“十四兄弟,本王真的太喜欢你了!”
靳十四面无表情地将他扯开,拿出一个包子塞进他嘴里,提着另外一线扎的纸包物,走到阮轻面前。
“我不饿,”阮轻正低着头擦剑,头也不抬地说,“你受了伤,别乱跑。”
靳十四没有说话,阮轻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什么东西送到了她嘴边,在她眼皮子底下。
“……”
那是一块撕碎的虾饼,炸的金黄剔透,里面夹着晶莹的虾肉,还带着热气,大小合适,正好下嘴。
阮轻停下手里动作,看着那块虾饼,舌头抵了下上颚。
“张嘴。”靳十四轻声说,像哄着似的。
阮轻张嘴咬了上去,见他要撕第二块,囫囵说道:“不用喂我,我自己吃。”
靳十四“嗯”了声,很顺从地停下动作,只看着她。
就像很久以前,阮轻总喜欢盯着他看一样。
靳十四安静地蹲在一边,看着她缓慢地擦拭那把剑。
“十四,”阮轻犹豫着开了口,“你回天门山吧,回去养伤,别跟着我了。”
空气静了一瞬,姬夜和精灵王都停下动作,悄悄看着他们。
阮轻垂着头,睫毛颤了颤,良久才抬眸迎着靳十四的目光。
他仍然注视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显得十分平静。
反倒是这种平静,让阮轻心里一阵阵难受。
她放下剑,手指微微颤了下,咽了咽口水,垂着眸,缓缓解释:“我……觉得这样挺耽误你的,你是天门山门主,是天下第一刺客,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而不是跟着我。”
不远处,姬夜和精灵王对视一眼,格外珍惜地咬了一口包子,谁都没有说话。
既然是阮轻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她深思熟虑过的,他们无条件认同她。
阮轻说完,等着靳十四的回应,手指指腹摩挲着剑柄,心脏一阵狂跳。
数息的时间,让她觉得无比漫长。
良久,她听到靳十四的回应,眼皮跳了下,抬眸看着他——
“轻儿,”靳十四注视着她脸庞,声音柔和,掺着一丝笑意,“我跟着你,不光是为了保护你,我也有我的目的。”
阮轻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清冷的眸子漾着水光,那一刹时光变得极为温柔,耳畔是树叶沙沙扫动的声音,她竟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或许她,一开始也不想让靳十四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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