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城是个小说家,也喜欢给宁薇讲他写的故事。宁薇原本只是顺手救人,却因为他的故事而留下。每一次,兰城都会恰到好处地停在最具悬念的位置,这就让宁薇在离开后又抓心挠肝地想着后来的故事,不得不再去见他。
有时候宁薇不明白剧情,也会直接问他。
“楠竹为什么折回去救讷雨?他不是已经决定要牺牲这些人了么?”宁薇搅动着碗里的栀子花粥,问正在讲故事的人。
兰城笑了:“因为爱情啊,楠竹喜欢讷雨。”
“为什么会喜欢?”
“喜欢不需要理由,当你有什么好东西,好消息,都会想第一时间与他分享的时候,那就说明这个人在心里的分量已经很重。”兰城又给宁薇添了一勺粥,试探着问,“就像你想学煮粥,又是想煮给什么人?”
宁薇斟酌着道:“一个很亲近的……长辈。”
“原来是长辈。”兰城的语调似乎是多了几分愉悦,接着道,“对长辈的关怀是出于敬重和爱戴,是亲情,但爱情却是不一样的。当你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个人,回忆关于他的过往,忧心他的近况,也会畅想有他的未来。最重要的是,你会希望这一切是自己私有的,你想要的是独一无二。那就是喜欢,也是爱。”
“独一无二……”宁薇重复着兰城的话,脑海中不由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这些天,她总是会做很多梦,梦里都是白泽的身影。温和说话的,认真看书的,冷静决断的,甚至是佯装怒意、冷声训诫的。
两月未见,也不知道白泽现在怎么样了。
之前救下兰城那日,白泽恰好从山下归来,但因为消耗不小,回来后直接闭了关。所以宁薇直到现在也没能与他见上一面,又听说这次闭关至少一个月,否则她也不会日日在兰城这里打发时间。
宁薇有时候想着,要是自己能厉害一些,掌握鬼差术法,就能跟着白泽一起处理那些事情,他也不用那么辛苦。
但她不敢。她本就是长老们的一块心病,若是做个纨绔的小废物还好,若是真的有了一身本事,恐怕他们更会提心吊胆,给白泽施压,讲什么养虎为患的大道理。
而且她更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煞魂总是恣意而为,不计后果。她不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有了比肩白泽的能力,会不会强行将他囚于身边,拉他一起深陷。
“宁薇?你有在听吗?”
兰城的声音将宁薇从思绪中拉扯出来,她歉然:“不好意思,走神了。”
“在想什么?”兰城笑着问。
宁薇迟疑地开口:“兰城,我有一个朋友,她总是会想起一个人,经常想方设法地引起对方注意,想着能跟在他身边就很开心,却又会因为一些原因患得患失……你说,这会是你口中的‘喜欢’吗?”
兰城面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深深地看着宁薇,半晌才道:“如果这是你那位朋友想问的问题,那么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宁薇的心跳似乎快了一拍,她知道自己或许早有答案,只是在等待一个“官方认证”。这种隐秘的喜欢让人窃喜,又带着些无可奈何的酸涩。
久久的沉默后,她终于想起之前兰城似乎是在叫她,便问:“你刚才是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我也有个朋友,他曾经相信‘一千零一夜’的爱情故事,但后来他才知道,虚幻的故事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宁薇垂下眸子,《一千零一夜》是本故事集,讲的是一个暴君每天都会娶妻再将其杀害,直到他娶了个善良聪慧的女子。女子每天给他讲精彩的故事,让暴君舍不得将她杀害,就这样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暴君终于感动,与她白头偕老。
王后讲的故事就是“一千零一夜”的内容,但宁薇知道兰城想说的只是暴君和王后的爱情。但她不是故事里的暴君,兰城也不会是王后。
兰城将已经凉了的栀子花粥倒掉,起身道:“天要黑了,你上山去吧。想学粥的话明天再来找我,有些窍门之前还没讲过。”
宁薇认为兰城是个开明的人,现在他的态度也证明两人依然可以是朋友。
在那之后,宁薇也不让兰城讲故事了,只是跟着他学做粥,再给他带些山上的珍贵药材作为答谢。
半月之后,宁薇终于能熬出一碗浓郁香甜的花粥,还听说白泽就要出关了。
她早早采了花瓣,小心翼翼地洗净烘干,虔诚地熬着粥,但还不等她完成,便得到山下出事的消息。
白泽擒了个煞魂,那煞魂虽然实力一般,却敢燃烧精魄,拼死伤了白泽。
而那煞魂正是兰城。
宁薇赶去白泽那边时恰好遇到被长老们囚着的,奄奄一息的兰城。
他咳出满身的血沫,却笑得猖狂:“宁薇,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重伤神官的机会。”
宁薇在白泽的屋外跪了一夜。
她想了很多,也大抵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兰城本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接近她也是有预谋的。原本兰城应该是想用情感绑缚住宁薇,可最后却连自己也绑了进去。
宁薇知道兰城在弥留之际说的话半真半假,他对白泽是真的恨,但还不至于以卵击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个被放弃的牺牲品。
当兰城的“骗心”计划失败后,他就已经失去了价值,作为穷奇的爪牙,他只能被迫发挥最后的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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