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念清晰地记得,她离家出走的那天风很大,天很蓝,门被她摔得特别响亮。
那决绝劲儿,丝毫不亚于当年拍着心口说“我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们一点东西”的王境泽。
她看见童志国冲身后的路晓芳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你看吧,她就没点志气。
嗨,人活着就是为了渡劫吧。
童志国没理她,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路晓芳,低声说了句什么,转身逆着人潮又挤回超市。
“妈。”童念嗓子干干痒痒的,迎上前去。
已经被抓个正着,横不能掉头再回去,会崩了自己苦心营造的落落大方的人设。
路晓芳抬眼看着童念,冲她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抿嘴一笑,慈祥的暖意挂在眼稍:
“念念呀,你可真有口福,正好今天家里有客人,你爸要大显身手。”
“啊,不会又是你老头的工友吧?”童念吓得退了一步。
“说什么呢?是柏杨,他前两天帮你爸个忙,今晚来家里吃饭,本来也想打电话让你作陪的。”
路晓芳将童志国递给她的塑料袋塞到童念手里,絮叨着,埋怨说:
“赶紧帮我提一个,没眼力见。”
童念撇了撇嘴,不是很想回去:“我回去……你老头不能同意吧?”
路晓芳瞪她一眼:“说什么呢?你爸去超市买鲫鱼了,你不是最爱吃他做的鲫鱼炖蛋吗?”
童念「哦」了一声。
这么算来,是老童先低的头。
老头姿态都放这么低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勉强给他个台阶下吧。
相信他已经从年轻人倔强的反抗中得到教训了。
童念接过路晓芳手里那个比较重的塑料袋,母女俩人穿过白石桥,往岚怡园后门进去。
两人刚到楼下,柏杨已经到了,正坐在花坛水泥沿上打电话。
这小子穿了一身便服,黑色工装裤腿塞在马丁靴里,上身穿了件黑色紧身T恤,健硕的肱二头肌上和腹肌若隐若现。
帅是挺帅的,就是有点像在健身房里卖课的教练。
抬眼看见童念母女回来,柏杨匆忙收了电话,上前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笑意吟吟地打招呼。
“呦,独立女性又回家啃老了。”
您这嘴是租来的着急还么?烦死个人。
“不劳警察叔叔费心。”童念没好气地回。
“哎,小侄女真乖。”这人居然还顺杆爬。
童念跟柏杨是同年出生,细究起来童念还比他大俩月。
因为两人母亲关系很好,又住在同一个小区,他俩从小被强行摁头在一起玩耍。
尽管两人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是同学,关系可算不上好。
有段时间为了躲他,童念上学放学都故意错峰出行。
青梅竹马这事,她向来想不通。
一个人从小干的丑事和蠢事你都知道,怎么还能产生出爱意呢?
两人的关系直到柏杨考上市警官学校,继承他父亲的衣钵当上了刑警,才稍稍缓和一点。
那个从小拿着木头枪,吓唬女孩子说「不听我的就崩了你」的调皮鬼,居然有一天真的穿上警服配起了枪,还出落得一表人才,就挺神奇的。
两人到家不久,童志国果真拎着一小袋鲫鱼回来,也没来客厅跟她说话,直接钻进了厨房。
炊具的叮咣声响起,老夫妻俩的交谈声隐匿在油烟机的轰鸣声中,时隐时现,有种久违的温馨。
童念想尽一下地主之谊,将茶几上的果盘往柏杨身前一推:
“吃水果……”
柏杨轻轻把果盘原路推回来,抱着胳膊冲她笑:“不用客气,我最近来这的次数比你多。”
“你吃,拿这里当自己家。”
第61章 怪不得这人找不到对象
这人,真是时时刻刻在她的雷区里上蹿下跳。
“你蹭吃蹭喝还挺光荣?”
童念白了他一眼:“反腐倡廉电话多少来着,我现在就打,让他们来抓个现行,省得事后你不认账!”
童念很少有这么气急败坏的时刻。
她很会看人脸色,用邻居的话说是个小人精,对话不投机的人会绕着走,从不跟人起不必要的冲突。
柏杨是个例外。
这人就像个魔咒一样,躲都躲不开。
偏偏童志国特别喜欢柏杨,两人大过年的能喝一场央视春晚的时长,完事童志国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大兄弟明天接着聊。
臭不要脸的第二天居然真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分坐在沙发两头,一个低头刷新闻,一个抬头看电视。
电视上正在演走近科学,案情还挺吸引人,说是有一栋传说中的鬼楼,半夜总能听见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阴森、怪异……
她胆子小,从不敢看鬼片,但这个科普栏目拍得并不吓人,还挺有意思。
童念刚看得入迷,柏杨忽然抬眼说:“这集我看了,化粪池里有条鲶鱼。”
童念整个人僵住,捏着遥控器的手都气抖了,这人真是……有毛病吧?
气得她把电视给关了。
以后就告别鲶鱼这种食物了。
童志国和路晓芳端着一碟碟菜从厨房出来,童念认真数了下,有8个。
“哎……”童念冲餐厅努了下嘴:“你做对了什么,老头能给你整8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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