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鸣池“唔”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早餐和衣服,“买这些,我给你留了纸条。”
顺着他的视线,程逐这才看见床头柜上有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出去一下,马上回来”,字迹很“孙鸣池”,狂野又温和,笔锋犀利飘逸却不潦草。
“以为我走了?”他揶揄。
“……没有。”
孙鸣池不置可否,把手上的塑料袋递给程逐。
程逐当着孙鸣池的面脱下身上的衣服,换上新的一套。
大小适合,连内衣内裤都恰好合身,程逐沉默不语,走进了卫生间洗漱。
身上的衣服是普通的短袖短裤,但不是程逐平常穿的紧身风格,而是休闲宽松的版型,看起来舒适又自在,好像某个在家惬意醒来的清晨。
孙鸣池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了片刻,想到刚刚程逐的反应,声音有点哑:“过来。”
程逐没动。
“程逐,过来。”
程逐看都没看他一眼,自顾自吐掉漱口水,开始洗脸。
“行了,我过来。”孙鸣池叹了口气,走到程逐身边。
扣着程逐湿漉漉的脸转向自己,凝视几秒,按住了程逐的腰,大手的热度透过衣服传到程逐身上,把她压向自己,低声问:“生气了?真以为我走了?”
“滚。”程逐冷冷撇开脸。
孙鸣池没滚,反而轻轻吻着程逐的额头和头发,然后是嘴唇。
毫无缘由的吻,吻得很深,程逐静止了片刻,攀上他的肩吻了回去。
裹挟着清晨的露珠,撞击着玻璃窗,惊醒沉眠中的人。
叫卖声像一阵热浪滚滚而来,灼烧藏匿着的思绪,融化成水龙头中滴答的水滴。
两人的身子紧贴着,像是要揉碎。
亲吻由深变浅,又变深。
孙鸣池粗糙的胡茬磨着她的下巴,程逐什么都没说。
两分钟后,程逐挣开他,用毛巾擦了擦脸,走回房间。
想起什么,又回头对着孙鸣池道:“我手机没电了,帮我找根充电线。”
*
孙鸣池去楼下前台帮程逐借了一个充电宝,程逐耐心地摆弄着,把数据线插进充电口,等待电量已经到殆尽的手机开机。
过了十分钟,手机开机界面终于出现。
下一秒,无数信息涌入,“滴滴”的提示音响个不停,像道催命符,程逐有不祥的预感,孙鸣池也被声音吸引,看了过来,和程逐对视了一眼。
程逐低下头,想打开手机看信息,但电话先进来了。
“谁?”
“许周。”
接通的那一刻,程逐心神不宁,情不自禁握起拳头。
电话里,对方的情绪激动,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
——“程逐,你去哪里了?你奶奶出事了!”
第36章
人生的可能性太多,谁都说不准下一秒可能发生的时候。
有人说灾难接踵而至才是生活的常态,程逐不愿意认同,但不得不认同。
幼时,程逐曾经幻想过自己的下辈子,既然是幻想,那便不需要什么逻辑,没必要再拘谨。她贪婪地期望家庭和睦,家底厚实,头脑优秀,生活顺遂,有百分百的好运,有让别人羡慕不已的情人,不离不弃的朋友,一点也不费劲地活着,一丝苦难与疼痛也不要有。
但这个想法在懂事后就被扑灭了,因为过于顺遂美满的人生难以饱尝幸福,没有坎坷,没有努力,顺遂最终也会成为一种寡淡,人将变得没有勇气面对死亡又或是期盼死亡。
所以程逐认为,她经历的种种苦难也许是上帝的一种试炼,这些试炼对更苦的人可能不值一提,但对她来说已经是当头一棒。
程逐无法判断接下来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时候,她只能顾好当下以及做好自己。
书里说,既然决定活下来,那就要迎接更激烈残酷的战斗。
尽管如此,新的试炼到来的时候,她依旧感到苦楚,无论大小,都像潮水推着她。她是被丢入海底的硬币,以为自己能沉底,但现实却是任何东西都可能让她漂泊,没人能再寻到她。
程逐努力做到冷静,不自乱阵脚,伪装好自己,但又迫切需要一个人能看到她,目不转睛一直看着她,不让她迷失在深海。
并且,有力地一把抓住她。
医院楼下车水马龙,医院里形形色色的人在来往,人间百态,众生万象,都可以在这小小的范围里见到,比菜市场还丰富,有谁能说它不是热闹的?
但这热闹带着自嘲的苦涩,并不被期盼。
程逐从车上下来,把从商场买的装了猫耳的头盔递给孙鸣池。
孙鸣池接过来,握了一下程逐的手,虚无的安慰起不了任何作用,两人心知肚明,所以孙鸣池没有说,只是说:“有事给我打电话,听到没有?”
程逐:“知道了。”
“赶紧上去吧。”他拍了一下程逐。
程逐点头,不再看孙鸣池,转身融入人群,看起来十分冷漠。
孙鸣池盯着消失不见的身影,没有立即离开,又在楼下抽了一支烟。
一根烟从头烧到尾,四五分钟。
这几分钟里,孙鸣池不怎么费力就记起了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在那条河里被砸了一枚硬币,接下来他和程逐的人生都出现了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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