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南这一年还没禁明火到太清宫里,铜香炉边上有两盏油灯,灯芯处的火光一明一灭,有种李成蹊描述不出的意蕴。她小心翼翼地借着油灯的火,点燃了手里的三支香。
李成蹊和白老师一左一右地站在姥姥身后,跟着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拜了几拜,然后把香插进香炉里。
李成蹊想起昨天晚上白老师的话,她问白老师,作为一个人民教师,你难道也信鬼神吗?白老师笑容温柔:“信,也不信吧,毕竟是连你姥姥都没见过的事物,我不可能像信仰宗教的人一样去崇拜和相信鬼神。但你要说完全不信,也不可能,毕竟我们生活在一个鬼神文化流传了数千年的国家,就比如三清,道教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什么故事都有板有眼的,更别说那些恐怖论坛里不知真假的‘传说’,敬畏之心,我还是有一点点的。”
“你就当这是一种念力吧。”白老师很会说,“譬如你喜欢看那种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大片儿,主角在绝境中仍然心怀希望,于是他们发现了一线生机,改变了原定的命运轨迹。宗教信仰也是一种念力,当你在神佛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愿时,你不仅是说给神佛听的,更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只有你坦诚自己的愿望,才能更好地去为之努力。我们求神佛保佑,不是说你许愿要考清华,然后每天躺在床上做梦,神仙就能保佑你上清华了。恰恰相反,在神佛面前许下的愿望,你必须更虔诚、更努力,否则还会受到反噬,这就是你姥姥所认可的信仰。鬼神是保佑,是见证,更是监察,你必须坚定信念,加倍努力,鬼神才会分你好运气。”
李成蹊跟着姥姥,拜过一个又一个神殿,神像每一座都高大肃穆,工笔彩绘描摹出的神态栩栩如生,李成蹊在仰视神像时,不自觉地消除了她对神佛的刻板印象和偏见,她不了解宗教,从前以为姥姥是老糊涂才会喜欢这些,但现在她知道不是了,信仰是有很美好的希冀和祝愿在里面的。
姥姥在拜完所有主神后,找了相熟的师父给李成蹊和白老师各请了一道平安符,李成蹊正愁不知道给江寄余送什么,于是问师父能不能再请一道,白老师问:“给小江?”
李成蹊点头。
开过光的符箓用一个黄色的锦囊包了起来,李成蹊双手接过,向师父道谢,她原本都要离开,立刻又回头:“那我能再请两道吗?”
不患寡而患不均,宋斯怀要是看见只有江寄余有而他没有,得闹上天。
师父扑哧笑了,看向李成蹊:“小道友很喜欢吗?”
李成蹊姥姥一个爆栗敲到李成蹊脑袋上:“你以为是超市买卫生纸吗,还要买一送一?请的多了,就不灵了,快回家。”
“……我要送人的。”李成蹊捂着脑袋,艰难地向姥姥解释。
师父笑眯眯地说:“小道友下次可以带着朋友一起来。”
李成蹊想了想,余深深作为一个资深唯物主义者,估摸着是不信的,万万不可能跟她来一趟,宋斯怀就更不用说,想来只能作罢。
“这就是缘分。”白老师摸了摸李成蹊的头,宽慰说,“该小江有这个缘分,深深他们也不信这个,没事的,你给他们带点好吃的,就当是补偿。”
李成蹊觉得白老师说得有道理,她带着两道平安符,跟白老师回了家。
江寄余的生日礼物,她已经想好了,准备去给江寄余捏个陶土小人。制陶比做香水还要难些,李成蹊连着一周去玩泥巴,衣服都弄坏了两套,好歹是捏出了个小江寄余。
李成蹊有一点美术功底,这个Q版的粘土人是她设计的,五官都卡通化了的江寄余手里抱了本书,封面页写着“心想事成、天天开心”,李成蹊很庸俗,是个词汇量有限的理科生,只能想得到这么俗的祝福语,她希望江寄余能天天开心,愿望成真。
“这里要做个口袋的。”李成蹊跟教她的陶艺师傅说,“我要往里面放东西。”
陶艺师傅被李成蹊的各种要求磨得火大:“就你要求多,教你一个顶得上三个客人,陶土娃娃本来就比较难捏,人家都做个壶啊碗的,你偏要捏小人,捏就捏吧,怎么一下子又嫌我眼睛画小了,一下子又嫌我头捏大了,这些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口袋!”
李成蹊这种时候总是很厚脸皮:“那你就是没有捏好啊。”她把江寄余升旗的照片翻出来给陶艺师傅看,“你看人家长这个样子,你捏出个猪八戒来,我怎么好意思送人。”
“哟,是挺帅。”陶艺师傅看了照片,立刻取笑李成蹊,“喜欢人家呢?要准备表白?早说嘛,我最喜欢看小年轻谈恋爱了,你早说是这么回事,,我给你拿出点真手艺来。”
“朋友的生日礼物。”李成蹊解释了两句,陶艺师傅压根不信,哼着小曲,喜上眉梢地给李成蹊做口袋去了。
“喏。”成品捏好,陶艺师傅确实有一些本事,小江寄余非常可爱,口袋也很合适,李成蹊很满意,直到看到口袋底下又刻了四个字——喜事成双。
“这是什么意思啊?”李成蹊头疼不已。
陶艺师傅说:“我本来想刻白老偕老,但寻思着小孩肯定不大喜欢这个,喜事成双多好呀,金榜题名,表白成功,学业爱情双丰收,加油哦——-小姑娘!”
李成蹊长叹一口气:“我错了,我不应该提那么多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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