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爷爷,我是他的女朋友,温烟。”
病床边,那人手里正削着的苹果皮,应声断了。
邵嘉凛回头,朝房门口看,有千万种重名的可能性。
他却认得这一种的声音。
他没有抬头。
刀片偏了一寸,切进食指,顿时沁出一缕血迹。
指腹一阵钝痛。
这苹果是不能吃了。
“嘉凛啊,你来了,还带着女朋友来啊。”病床上的老人乐呵呵地朝进门的两个人招呼:“来啊,快坐!”
林渊把大衣随手挂在进门处衣架上,把手里的水果放到病床头,皱眉把脸凑到爷爷面前:“看清楚,我是林渊,你怎么又糊涂了?”
这是又把邵嘉凛和林渊认反了。
“瞎说,我孙子在这儿呢。”老人指着床边握着苹果没有抬头的人。
“行,随你。”反正说理说不清,林渊也懒得和他掰扯。
温烟一直跟在林渊的边上。
病房很大,一应俱全的设置像是酒店。
老人的右侧有一面巨大的窗户,能看到下面郁郁葱葱的湖景。
邵嘉凛就坐在那侧的椅子上。
爷爷慈眉善目地用苍老的手朝温烟招:“上次见我你就说带女朋友来,后来也没来。过来,我看看。”
温烟礼貌地朝床头走了走,站在床的另一侧。
那一侧有个白色的床头柜。
“长得真好,可算带来了,”爷爷边说边朝他的床头柜摸索:“爷爷要你俩一直好好的。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熬到喝你们的喜酒。”
他半起身,颤颤巍巍,坐不太稳。
邵嘉凛站起来,扶住老人问:“在找什么?”
“包红包,给我孙媳妇包红包,”爷爷被扶着坐回去,忽地拍了下脑袋,指着邵嘉凛说:“唉,我的钱都被你收走了!你赶紧给我!”
从温烟进来,邵嘉凛的情绪一直很差。
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从口袋摸出钱包,掏出全部红钞递给病床上的老人。
“你小子,可算大方一回。”爷爷拿着刚要到的钱,伸手就要递给温烟:“虽然嘉凛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看着他长大的,也算是长辈,这见面礼你收下。”
“我……”温烟看着钱,不知道该不该收。
林渊上去把钱收缴,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我是林渊,你好好认认!”
他暴躁的抚了下头发:“真的是。”
“哎呀,林渊,你学学人家嘉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瞎胡闹!”看着看着温烟,爷爷又开始训床头削苹果的人:“多少年了,都不给我带回来个。”
林渊弯腰把爷爷的领子平了平,纠正他:“不是,我是林渊,我这不是带来了吗?”
“爷爷没和你说,知道你懂事。”
“……”
“哎,嘉凛你怎么回来了,今天几号了?”爷爷忽然很茫然地问。
“1月4号,”林渊答。
“哦,都4号了,那是该回来了。”爷爷点点头,又看着床头的邵嘉凛说:“那小渊啊,你要多陪陪嘉凛。今年年前,他妈妈刚没了,你多安慰安慰他。”
林渊坐到床边给爷爷递橘子:“老头子,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唉,不就前几天吗?成漪那个姑娘我看着长大的,当时你们都说她狠心,我就不信。我看着长大的姑娘,怎么会错。”爷爷含着橘子瓣,含糊不清地说:“小邵就拎不清,非要和她离婚,你瞧瞧,可怜老二傻了,都是报应。”
爷爷意犹未尽地又说:“唉,真是个好姑娘啊。”
林渊看到爷爷的糊涂样,笑了下:“这时空又错乱了。”
“唉,好孩子,你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爷爷又朝林渊招手,说着说着眼里就有泪了:“嘉凛,你别难过,你还有爷爷。”
林渊无奈地把头朝后一仰,而后很无奈地跟温烟说:“得,让你见笑了。”
邵嘉凛把削了一半的苹果扔到垃圾桶,收起钱包站起来和老人告辞:“爷爷,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小渊,你怎么走了啊!你瞧瞧人家都带女朋友来了,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
温烟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她对这个这个情况并不是毫无准备。
刚在病房门口的时候,林渊忽然和她说:“你前男友这会儿也在里面,不影响发挥吧?”
“进不进,随你。”他的脚步停在楼道,懒懒地倚在墙边,等她的信。
算是结束了吧。
吃了药,这场发热,就会治愈。
今天休假,邵嘉凛原本是照例来陪林渊的爷爷。
林渊的爷爷从小看着他们两个长大,像亲生的似的。
却碰到这样的事情。
像是在这星球上,再次齐齐失去了最后对他好的两个人。
他和温烟刚分手的时候,找林渊陪着他喝了一个月的酒。
可现在,他还能找谁呢。
萧瑟的冬,两只黑黢黢的麻雀趴在电线上一动不动。
呼吸出雾蒙蒙的白气。
这样肃杀的天气才配得上今天的好戏。
任由双腿牵扯,邵嘉凛没什么意识地回到车里,点了支烟。
戒烟后的复吸,好像烟瘾变得更厉害。
他没开暖风,任由被风吹得冰凉的车座把他的体温降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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