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川一直以为，如果有一天她要离开那个家，一定是被赶走的。
    毕竟那个家里没有人把她当成一家人，她只是一个外来者而已。
    但是现在，她却像个叛逆的未成年一样，什么也没拿，只凭借着一股冲动就离开了家。
    不，或许也不能算是冲动吧。
    毕竟她已经二十岁了，这个年纪的人做什么都很方便，既不需要家长同意，学校的各种补助和奖学金也让她暂时不需要为了生活担心。
    ——她根本是有计划的在这个时候离开的。
    她已经找好了住处，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而且现在是二年级的暑假期间，她甚至不用去担心明天没有人帮她点名该怎么办。
    像她这种冷静到近乎无情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去为这种小事烦心呢？
    林小川快步走在路上，夜晚的风冷得她忍不住发抖。
    她一边思索着今后该怎么办，一边疾步走着，因为太专心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一直是她的坏习惯。
    所以没注意脚下的林小川一不小心踢到了某样东西。
    是垃圾吗？林小川漫不经心的想着，她甚至没有兴趣去多看一眼。
    「好痛……」微弱的痛呼声从脚边传来，很幸运的在林小川重新陷入思绪前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垃圾说话了——林小川忍不住笑了一下，紧绷了一天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不少。
    心情好了一瞬间的她难得将时间花在了不重要的事情上，她往脚边看去，发现自己踢到的是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
    路边的老人不要扶，走失的小孩不要理，这几乎已经是现代人保护自己的常识了。
    没兴趣被骗的林小川下意识就要绕过小男孩离开。
    然后裤子在意料之中的被扯住了。
    「放手。」林小川冷声道，她不管这个孩子是哪个诈骗集团的团伙之一，如果她今天心情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假装被骗，然后和警察来个警民合作，让警察出人出力，最后由她白拿一个见义勇为的勋章。
    但是她今天心情很差——是二十年来最差的一天，只能说这个小骗子的运气实在不好。
    「对不起……」小男孩的声音虚弱，他没有抬头，稚嫩的小手却还紧紧抓着林小川的裤管。
    这是决定赖上她了？林小川不悦的眯了眯眼，难道是她的长相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我再说一次，放手。」林小川耐心不好，尤其是面对一个准备那她当待宰羔羊的小骗子，她的耐心更是即将告罄。
    小男孩像是感觉到了林小川语气不善，他慢慢抬起头，看着林小川仿佛淬了毒的冰冷目光，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怕了吗？怕了也好，比起被人不放在眼里，让人恐惧说不定是更好的做法。
    林小川冷漠的看着小男孩，等着对方发现她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好骗，转而放弃她这个目标。
    岂料小男孩抖了几下，却没有松开手，反而用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
    「……姊姊。」小男孩看着林小川冷漠的表情，眼神有些惧意，态度却更加坚定，「我喜欢姊姊。」
    「别乱喊，我没有弟弟。」林小川眼神暗了暗，心想现在的小骗子还会说甜言蜜语了？
    「我没有乱说，我喜欢姊姊的眼睛！」像是要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似的，小男孩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看。
    这是盯上她的眼睛了吗？林小川没有回答小男孩的话，反而是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去猜测现在黑市的眼角膜能喊到多少价钱？
    没有得到回应，小男孩顿时慌了，他紧张的看着转身就要走的林小川，年幼的他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挽留对方，只能用自己瘦小的身体紧紧抱住她的小腿。
    「小鬼，我说了放手！」林小川的耐心终究还是被消磨殆尽，她抬起另一条腿，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一点教训。
    她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就连对「恩重如山」的恩人都能痛下毒手的她，此时就更不可能去怜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鬼。
    她说了动手就不是做做样子而已，纤细的长腿抬起，微眯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看着小男孩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只碍事的流浪狗。
    「我喜欢姊姊的眼睛……明明和我一样一个人待在外面，可是姊姊看起来一点也不难过。」小男孩紧紧抱着林小川的小腿，他没有抬头，所以没看到那条长腿和他瘦小的身躯只差了几毫米的距离。
    林小川没兴趣被一个小骗子同情，因为那样会显得她很廉价。
    她会让自己成为最有价值的女人，让所有人都必须看她的脸色讨生活。
    「他们说让我去找爸爸妈妈以前的朋友，或者其他的亲戚，因为他们还有两个小孩子要养，可是警察叔叔明明说，我明明除了他们没有其他的亲戚了。」小男孩的声音很轻，像是很久没说话而有些沙哑。
    林小川对诈骗集团的悲情故事没有兴趣，而且过于相似的经历让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否是有目的的犯罪。
    「我知道他们不欢迎我，可我也不喜欢他们，所以就自己偷偷跑出来，想在警察叔叔发现的时候向警察叔叔告状。」小男孩有些紧张，像是对自己的坏心眼感到羞耻，低着头不敢去看林小川的表情，「姊姊，我是不是很坏？他们其实没有对我不好，他们只是想对亲生的小孩更好而已。」
    无聊到忍不住打呵欠的林小川终于有了一丝兴趣，她低下头，看着小男孩的发旋挑了挑眉。
    「这倒是有点意思……小鬼，你不怕那家人反口说你自己乱跑，他们已经找你找了一个晚上？」或许是今晚发生太多让人烦躁的事，突然碰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林小川不介意听个笑话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一点。
    「不怕，我有证据！」像是为了取信林小川，小男孩匆匆忙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比他的手还大的手机，「他们说的话我都有录下来……电视里有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大人相信别的大人说谎。」
    林小川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这个小骗子还挺聪明的。
    「小鬼，大人可是很狡猾的，只有录音的话，他们也可以用是在开玩笑来反驳，而且比起一个还没有我膝盖高的小鬼的证词，大人更相信另一个大人的狡辩喔！」看着小男孩信誓旦旦的样子，林小川很恶劣的打击了他的自信。
    「怎、怎么这样……」小男孩一脸天打雷劈的表情，一双眼睛瞬间变得红通通的，「这、这是我好不容易搜集到的……」
    林小川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因为看着小骗子满脸错愕的样子，原本糟糕透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小鬼，为什么想报复？」或许是因为太无聊了，林小川的耐心渐渐好了起来，甚至有心情去打听一个小骗子的心路历程，「既然不恨，也能理解他们的做法，那么为什么还要和警察告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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