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滴想了想,把太医离开后的情形也说了。
“苏氏着实古怪,听说是陛下传的太医,竟是喜形于色。”云滴脑中回响起赵昀翼让她传太医时的嗓音,登时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奴婢听陛下当时的语气,不像是让太医来救人,倒像是让太医把人给弄死的。”
“口无遮拦。”徐琬笑笑,并未生恼。
不过云滴没说错,徐琬也听出来,赵昀翼当时是想要苏莺时的命。
紫宸宫,苏莺时一身雪色单衣,唯有腰间系着绯色丝绦,夜风中,楚楚可怜。
“让她进来。”赵昀翼头也未抬,随口吩咐。
手上运笔的动作未停,他在画一幅画,画中人颜若红莲,玲珑雪肤仅着半透明的撒花薄罗衣,是他特意让人给她制的入夏寝衣,尚未上身。
这会子,长夜漫漫,他怕伤着徐琬,没敢去坤羽宫,只得想象着她穿着沙罗寝衣的模样,暗暗抚平心口火苗。
苏莺时进来时,赵昀翼正好住了笔,拿蟠龙碧玉镇纸将画像压住,眸光冷冷落在苏莺时一身雪衣上,嗓音冷冽:“站住。”
闻言,苏莺时身形一滞,手中汤水险些洒出来,抬眸盈盈一拜:“陛下。”
她学着徐琬素日的眼神,眸含春水,眉如远山。
“这是臣妾亲手煮的滋补汤,陛下日理万机,特来替陛下补补身子。”苏莺时大着胆子上前。
正要将承盘放在御案上,忽闻赵昀翼开口:“赵旭廷还没死,苏昭训便着一身丧服,是在替朕预祝大军凯旋吗?”
丧服?赵昀翼说她穿的是丧服?
苏莺时愣住,若要俏,带点孝,她是故意穿的素净,让他想到她小产的痛楚,越发怜惜她,没想到他不喜欢白色。
“陛下说笑了,臣妾与废太子再无瓜葛,若陛下不喜白衣,臣妾往后便学表妹着红衣。”苏莺时自作聪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手上汤盅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烫手又碍眼。
“学皇后?嗬。”赵昀翼没有继续说下去,笑意带着无情的嘲弄,转而道,“你既与废太子无瓜葛,去冷宫见废太子的旧人却是何故?”
言罢,赵昀翼眸光扫过她腰间绯色丝绦,漆眸晕染嫌恶:“来人,把她拖下去。”
“哦,记得让她把丝绦里藏的东西吃了,再丢去军妓营。”
处理完苏莺时,赵昀翼又唤来宫人将紫宸宫里里外外洒扫一遍,仍觉晦气。
听说坤羽宫的宫灯还亮着,便忍不住卷起枕边画像,将沙罗寝衣塞进衣袖抬脚去了坤羽宫。
刚睡着,徐琬便觉纱幔中多了一丝苏合香,长睫颤颤,慵倦地睁开眼。
迷迷糊糊对上赵昀翼含笑的眉眼,又合上眼皮,极自然地往里挪了挪,嗓音甜软嘟囔:“几时了?可别闹我。”
“好,不闹。”赵昀翼在她身侧躺下,手肘半支起身子,细细凝着她,眸光温柔,来时所有的冲动统统消散。
他舍不得。
或许爱到极致,便会甘愿克制。
俯身在她眉心轻轻烙下一吻,赵昀翼拿指背轻柔蹭了蹭她润泽饱满的唇瓣:“小姑娘,对你的夫君就这般放心?”
苏氏去紫宸宫之事,即便徐琬不打听,也自会有人来告诉她,赵昀翼也以为小姑娘会等着他来,问他些什么。
谁知,她不仅什么也没问,反而还能睡得着。
这样的傻姑娘,他若是待她不好,岂不是禽兽不如?
翌日醒来,白羽禀报,苏氏暗中勾结废太子余孽,意图对陛下不轨,被送去军妓营,现下人已没了。
不仅如此,陛下取消苏寒泓大名府解元资格,并责令其终生不得再参加科考,今日放其归家,连同苏氏薄棺一道被官差押送金陵。
一系列的变故,徐琬花了许久方才缓过来,苏莺时她是不聪明,可她竟敢勾结废太子余孽?
她包藏祸心,也是咎由自取,却不知外面又会如何议论赵昀翼。
没等徐琬派人去宫外打听,便有西柔使者前来拜见,同来的还有西柔公主和阿城。
废太子逃走后,一众姬妾各有归处,倒是西柔公主不好安置,征求了阿城的意见后,徐琬将她送去了阿城所在的别庄。
此番入宫倒是没坐轮椅,若不细瞧,也看不出腿上又任何不妥。
“阿城,你也要随他们一道去西柔吗?”徐琬不放心,她本想再过几年,或是等北地战乱平定以后,她送阿城去西柔。
“姐姐,阿城长大了,我会保护好自己。”阿城身姿笔挺,拍着心口保证。
正是长个子的年龄,一段日子不见,阿城已同她一样高了,若他真回了西柔,再见到时,定然比她高出不少。
“随姐姐进来。”徐琬带阿城去了寝殿,单独同他说话,“为何急着回西柔?”
“姐姐,姐夫请的夫子教会我许多东西,母后葬在西柔,所以我必须回去,我要让她在天之灵亲眼看到,害她的那些人如何被我打败!”阿城握着拳,眼眶泛红。
他是跟在周眠星身边长大的,又是亲眼看着周眠星被西柔国君赐死,他心中的伤痛与恨意绝不比徐琬少。
望着他稚气全无,迅速成长起来的模样,徐琬沉默良久,终于叹道:“好,姐姐答应你,但我要安排几个人手护着你,若你有事,姐姐必定踏平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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